在内殿正躺着修养的嬴政,听到这番话,有病也直起身来了。
嬴政刻意咳嗽了两声,表示自己还没死呢,外面最好收敛一些。
新和成两个人闻声立刻捂住了嘴巴。
扶苏却仍旧堂而皇之地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他听到了里面剧烈的咳嗽声,身为一个大男人,自己的心竟然跟着剧烈的颤抖起来,与此同时,脑海里涌现出来了许许多多过去的场面。
有扶苏小时候在咸阳宫王宫花苑里,和年轻的嬴政一起蹴鞠的场面。战国的时代,也有蹴鞠的游戏,在那个宽大的马场里,嬴政陪着幼小的扶苏踢了一下午的球儿。
也有扶苏小时候正在写字,微微偷瞄看自己的父亲母亲两个人一起煞有介事讨论自己的临摹作业的场面。
还有扶苏稍微长大了一些,学会了驾车。在那么多的儿子之中,嬴政只选择让扶苏给他一个人驾车。
给秦王驾车,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给自己的爸爸开车,那也不是一般的儿子能够做到的事情。
秦王得有多大的心,让一个未成年给自己开车。当父亲得有多么不怕死,让自己的儿子给自己开车。
原本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扶苏,有着铁石一般心肠的扶苏,这会儿,他终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在秦始皇这个头衔面前,扶苏自认自己是无敌的。可是在生身父亲面前,扶苏决定还是做一次乖孩子,免得伤了老父亲的心。
扶苏和嬴政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
据咸阳宫某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宫女侍卫透露,秦二世在某个夜晚,来到秦始皇嬴政的寝殿内室,与之促膝长谈了一个晚上。
关于谈论的内容,众人一概不知。
总之次日清晨,宫女们来到宫殿内,看到秦始皇在榻上睡的十分安然,整个人看起来气色也好了很多。
而扶苏公子则趴在床榻边上,硬是把自己的手臂都给麻了。
作为风靡天下、万千少女的梦中情男的扶苏,父亲生病,他连夜床榻边上照料,这自然是一桩大新闻。
“早就说扶苏公子是出了名的好人,善人,你们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看到了吧。”
这些在深宫里的婢女,平日里也不愁吃喝,但是一个个却瘦的跟麻秆儿似的,好像微微一场山雨来就能把她们压倒,轻轻一阵风就把她们折断。
大概是因为咸阳宫的人,除了贵族,其他所有人的生命都像是稻草一样
在这种紧张的关口,宫里传出来了扶苏深夜侍奉疾病的消息。
冯去疾觉得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他想联合百官,一起去奏请秦始皇拜扶苏为太子。
这样的话,对大家都好。
否则老是这么僵持有什么意义呢。
扶苏都已经控制大局了,不过是顾念未来的名声以及免得多生事端罢了。
他冯去疾很乐意给扶苏递台阶啊。
只是,就在冯去疾张罗人马,选定新班的时候,秦始皇做了他执政十年以来可以说是唯一正确的一件事。
这唯一正确的事情,是因为符合现实实际罢了。
这天,冯去疾正准备去亲自拜见扶苏,和自己表露一下他的想法。他打算支持扶苏了,放弃秦始皇。
不过,秦始皇没给大臣们放弃他的机会。
因为嬴政怕在天下人面前掉面儿,所以他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体面这种事,是自己争取来的。
冯去疾刚穿上履鞋,就要登车。
却见家里的家臣跑了进来,“丞相,出大事了。”
“始皇帝陛下宣布退位了,把皇位传给扶苏公子。从今天起,扶苏公子就是二世皇帝了。”
冯去疾此时怀里正揣着他琢磨了好久的奏章,这一刹,他是明白他用不上了。
冯去疾本来还打算去见扶苏的,这下不用了,等宫里的谒者令前来通传就是了。
只是冯去疾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却闷闷不乐起来,他一边往堂屋走去,一边摇摇晃晃,整个人像是要跌倒了一样。
左右见状,都想上去搀扶,可是冯去疾却拒绝了。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冯去疾回到屋子里,把门关上。夏秋之交的猛烈的阳光透过窗户一束束照射进来。
他在里面踱步。
他想到了,扶苏一定是说服了秦始皇,改用分封郡县并存,否则以那个人的个性,他是万万不可能传位置给扶苏的。
冯去疾猜的果然不错。
下午,一批谒者令就从宫里出发,挨家挨户通知诸位大臣。
这可是正式的公文命令。
听到这个消息,姚贾那颗悬着的心这下彻底死了。
李斯倒是对这样的结局很满意。
第二天朝会的时候,李斯大大方方地站出来说,“从前有尧舜禅让的故事,如今始皇帝陛下禅让给扶苏公子,这正是继承和发扬了上古时代圣贤们的智慧。”
大臣们纷纷表面上装作欣喜的模样。
可惜在这样的大日子,秦始皇并没有露面。
反而是在李斯精心的设计、策划、引导之下,大臣们又一次见到了扶苏那张脸。
“我等拜见二世。”
李斯说着就要拜见刚刚到来的扶苏。
这次,扶苏是换了一身黑色的袍服进殿的,不过大臣们一个个挤眉弄眼的。
扶苏知道,这些人表面上很诚恳、很恭敬,其实骨子里是不服气他的。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扶苏并不在意这些给老头子们,他可是以前在华夏参与过军事服役的,懂很多火药武器的构成。
眼前这些大臣们对他的不满,对扶苏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因为扶苏真的能够爆他们十八条街。
一众大臣们,在李斯、冯去疾、蒙毅的引导下,齐齐对着扶苏作揖行礼。
“我等拜见皇帝陛下。”
很快,咸阳宫中的每一座宫殿高楼处,都响起来了锺声。
而宫内的虎贲卫,也作为策应,在殿外行军礼。这支虎贲卫都是卫延亲自挑选负责驻守王宫的。
他们齐齐高呼,“恭贺皇帝陛下。”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从六万士卒的口中喊出来,震的大政殿里的铜铃发出细微的响动。
在这阵雷鸣般的吼声下,大臣们感受到了仿佛自己的脖子被人揪住,喉咙被人掐着的窒息感。
现在,大家伙都知道了,顺应扶苏那是时代大势。
于是,一群人诚惶诚恐,诚心诚意的拜见扶苏,接纳扶苏做他们的皇帝。
姚贾那是满头大汗,他不服气的嘟囔着,“这哪里是皇帝啊,分明是土匪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