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蝉子

致命鹅膏菌的尖刺在船舷外侧森然林立。

鲶鱼精那庞大如山的黑影裹挟着腥风与恶浪，轰然撞来！

“嘭——！”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坚固的致命鹅膏菌如最锋利的矛，狠狠刺入鲶鱼精滑腻的身躯。

黑色的妖血混合着碎肉，在暴雨中喷溅。

“嗷——！”

鲶鱼精发出震天动地的痛苦嘶吼，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疯狂扭动。

然而，它低估了这艘“弱不禁风”的商船。

更低估了宋荣。

船体在宋荣菌丝的加固下，竟硬生生扛住了这毁灭性的撞击，只是剧烈晃动，木屑纷飞。

但下一瞬，鲶鱼精的巨尾挟万钧之力横扫而至！

“咔嚓——轰隆！”

这一次，商船再也支撑不住。

菌丝覆盖的船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朽木，瞬间四分五裂。

无数断裂的木板与船上众人，一同被卷入汹涌狂暴的流沙河。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宋荣。

赤尻马猴、虎钰、青阳，还有那些商队的人，全都在视野中消失，被浊浪吞噬。

混乱中，宋荣瞥见少年青阳在不远处挣扎。

一股浓郁的妖气正疯狂侵蚀着青阳的身体。

青阳小脸痛苦地扭曲，眼看就要被妖气彻底吞噬。

青阳的眉心处，猛地爆开一团刺目耀眼的金光！

那金光并非寻常之物，它带着一股浩瀚无垠的慈悲佛力，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妖气。

青阳醍醐灌顶，转世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前世是灵山座下金蝉子。

在盂兰盆会期间过度操劳，听法时打盹踩飞一粒米，触犯佛门戒律。

被佛祖惩戒转世修行。

年青阳，便是他这漫长修行之路的第一世。“阿弥陀佛……”

一声悠远绵长的佛号，仿佛从亘古传来。

金光之中，一尊模糊的金色法相缓缓凝聚，宝相庄严，佛光普照。

金蝉子！

宋荣心头剧震。

金蝉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稚嫩的双手，又望向那在河中因剧痛而更加狂暴的鲶鱼精。

他明白了前后因果。

转世后少年青阳在青霞村无忧无语长大，没有离开村子的机会。

于是灵山安排少年的哥哥离开，为青阳离村创造因果。

在这流沙河的劫数，也是另一段因果。

“此乃我之劫数。

话音落下，金蝉子（青阳）的身体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虹，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庞大的鲶鱼精。

金虹撞入鲶鱼精的血盆大口。

就在金蝉子彻底消散前，一道属于少年青阳的意念传入宋荣脑海：

“去沙之国，寻我兄长……”

金光彻底融入那鲶鱼精体内。

“嗷——吼——”

鲶鱼精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佛光自它体内爆开，将它庞大的身躯上的淤泥一寸寸净化、消融。

黑色的妖气在佛光中退散。

沙悟净从翻滚的浊浪中一把捞起呛水的宋荣，将他丢进一个漂浮的破木桶里。

“小蘑菇，待我诛杀这祸害两岸的鲶鱼精，我会镇守流沙河，若你有幸遇到那少年转世，告诉他一声，我在流沙河等他。”

说完，他转身仰天怒吼，周身妖气与残存的佛光交织。

再次凝聚出那手持月牙铲的法相真身。

“孽障！今日我必亲手了结你我因果！”

鲶鱼精痛苦咆哮，身形在佛光与妖气的交织中不断变幻。

沙悟净已然踏浪而来，月牙铲直指鲶鱼精。

宋荣趴在木桶边缘，看着那毁天灭地的战斗，心中波澜起伏。

沙悟净与那泥鳅精的每一次碰撞都掀起滔天巨浪，让他的小木桶如同风中残叶。

我的同伴们……

宋荣深吸一口气，顾不得浑身湿透的冰冷与疲惫，他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向外蔓延。

菌丝如无形的触手，从他湿透的菇帽下悄然蔓延而出，在汹涌浑浊的河水中急速搜寻着熟悉的生命气息。

“噗哇——咳咳！这鬼地方！脏死了！本姑娘的毛都要被泡坏了！”不远处，玉兔菇玉儿尖叫，拼命扑腾，声音带着颤抖。

她用兔腿死死夹着一块漂浮的碎木板，小脸煞白，平日的嚣张气焰被冰冷的河水浇熄了大半。

赤尻马猴魁梧的身躯在浪涛中起伏，他一边奋力游动，试图稳住身形，一边焦急地四下张望，搜寻着宋荣和其他人的身影，眼中满是焦灼。

虎钰则冷静得多，虎爪在身前扑腾，炸出阵阵水花，将一块稍大的船板推向一边的蛛儿。

蛛儿此刻早已没了平日的魅惑和柔弱，双眸平稳冷静，指尖蛛丝黏连，浮在两块木板中间。

宋荣的菌丝在水面上的碎木板上跳跃，将碎木板黏连成片。

“菌丝连舟！”

他心念一动，菌丝如灵蛇般缠绕上附近漂浮的船体残骸，在惊涛骇浪中迅速穿梭、编织。

很快，一个相对宽大厚实的木筏在他身下成型，菌丝将其加固得异常坚韧。

“都过来！”

宋荣低喝一声，菌丝如同有力的臂膀，精准地卷向离他最近的几人。

最先被拉上木筏的是蛛儿。

她一接触到坚实的木筏，立刻眼泛泪光，梨花带雨地爬到宋荣脚边，紧紧抱住他的菇柄，声音带着哭腔：“松茸大王……呜呜……我还以为要死了……”

紧接着，虎钰也一口咬住粗壮的菌丝，扑腾着游了过来。

她跳上木筏，抖了抖浑身毛发，旋干多余水分。

虎钰看了看稳固的木筏，又看了一眼镇定自若指挥菌丝的宋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赞赏。

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蘑菇精，在关键时刻总能展现出惊人的能力。

她一向慕强，宋荣此刻的果决与强大赢得了她的认可。

赤尻马猴也被拉了上来，他一踏上木筏，便累倒在木筏上四仰八叉：“还得是松茸兄弟！”

最后是玉兔菇，被菌丝卷上木筏时还在尖叫：

“放开我！别用你那黏糊糊的东西碰本仙子……呃！”

上了木筏，她狼狈地咳了几口水，看着周围关切（以及蛛儿崇拜）的目光投向宋荣，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算……算你还有点用……这次多谢了！”

嘴上依旧不饶人，但她下意识地往宋荣身边挪了挪，仿佛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荣没理会她的傲娇，目光投向远处。

老钱和过江龙正抱着一根断裂的桅杆，鬼哭狼嚎，声音凄惨。

其他几个幸存的商队打手也扒着大大小小的碎木，在浪里沉浮，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宋荣微微皱眉。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菩萨。

但是先前商队邀请他们上船，省去不少麻烦，还给他们分了食物。

算了，举手之劳，就当是了却因果。

几股粗壮的菌丝延伸出去，迅速编织了几个简陋的小木筏，将那些幸存者一一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安置在那些小木筏上。

老钱和过江龙刚被菌丝拖到一个小木筏上，惊魂未定，一眼就瞥见了宋荣和他身边人脚下那个明显更宽大、更稳固的木筏。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手脚并用，也不管会不会把自己的小木筏弄翻，连滚带爬地朝着宋荣的主筏扑了过来。

“哎哟！这位仙家！您真是活菩萨啊！”

老钱一把扒住宋荣木筏的边缘，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涕泪横流，

“要不是您，我们兄弟俩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过江龙也紧随其后爬了上来，连连作揖：

“仙家神通广大！大恩难谢。”

两人挤在木筏边缘，一脸讨好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丝毫不见刚才的狼狈与绝望，仿佛已经预定了宋荣的庇护。

宋荣瞥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固了一下脚下的木筏。

主角团的众人看着这两个家伙的丑态，神色各异，但看向宋荣的目光中，无疑都增添了更多的信赖与倚重。

在这绝境之中，宋荣用他的能力，成为了他们真正的核心。

后方那两尊顶天立地的法相仍在恶斗，激起的汹涌波涛，将木筏推向对岸。

宋荣重新回到赤尻马猴的头顶，登高望远。

一间河边驿站，正冒着袅袅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