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商场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这些天里,雨一直连绵不断。
后来的每天里,难道都会下雨吗?
希望他能迎来独属于他的天明。
至若春和景明,他也许会绽放笑颜。
付海棠和魏嘉树站在长廊下,这里是一条古式的长廊。
现在用来躲雨。
付海棠一脸平静。
魏嘉树坐在对面,他的双眼里映照着的是她的背影。
其实魏嘉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想记住她。
“付海棠,我要出国了。”
一道声音,一道闪雷。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理解其中的意思后,却后悔迟来的雷声没有掩盖住他的声音。
其实,她已经开始心中和腹腔都在发苦。
待她看着雨,迟迟回转了身,坐在他的对面。
仔细地观察着少年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正放松地搭在身侧。
[原来你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原来你始终喜欢我。]——付海棠。
她始终没有说话,想要说出的话,哽在了喉间,无法发出声音。
可迟钝了良久。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他不敢看她,她却直直的看他。
想要在他的眼里找一个答案。
只要有一丝不舍,有一点点的不舍得……
可是没有啊!没有。
也许是他们相识的时间太短了,也许是海棠把他们看得太深了。
“出国,发展挺好的。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期待的眼神是故意透露给他的讯号。
可他只能看着外面的天空,阴雨密布。
“没有。我一去,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
眼里满是惊讶,她的微表情很快就收好。
一切都在故作坚强,她笑着。
笑容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转身离去,没有打伞,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在雨中走了好久。
漫无目的。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水珠从她耳边滑落到下颌,然后落在地上。
雨水怎么会和泪水一样苦呢?
其实,事实他们从认识那天开始,到现在才刚刚一个月多。
“魏嘉树,我不喜欢你了。”
暗恋的告别是一场无尽的雨。
如果,只是你追过来。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在雨里。
“他魏嘉树就是魏嘉树。他是天才,他是豪门的少爷。他本来就没喜欢过我。”
口中说出来这些事实。
声音很小,可是喘气的声音很大。
很难受,这样的时候。
话说的都不利索,没了力气。
雨水好像要把她压倒了。
可魏嘉树踏着雨水,手里握着的伞。
可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伞柄。
他缓慢地按下了那个收起伞的按键。
黑色的伞面逐渐收了起来。
一点点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被浸湿。
[我的病没得治了。我怎么敢耽误你呢,海棠。这样很伤你的心。]
眼看着,眼看着。
他不舍得,不舍得那个他生命里唯一而短暂的光亮。
“你喜欢我吗?”
魏嘉树终于忍不住声音。
付海棠颤抖的身体,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转过身。
看着她的眼,她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她的脸颊是淡淡的樱桃色。
付海棠,你哭起来真不好看。
我更喜欢看你笑。
付海棠,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雨水。
可越来越多,她的眼睛好模糊呀。
魏嘉树的双手紧紧攥紧了。
心中一阵忍耐,手心中被扣出了血。
血珠在雨水里开出了一朵朵艳丽的花。
“我喜欢你呀。可你呢?魏嘉树。你喜欢我吗?”
眼前的场景突然情绪。
少年俊朗稚嫩冷漠的眼神刺进骨子里。
“付海棠。你先不要哭。”
多想上前抱住她。
因为她说,拥抱是可以安慰别人的。
“你要出国了。我怎么平复心情?”
付海棠几乎是呐喊着说出这句话。
魏嘉树上前的脚步一顿,他就直直站在那。
苍白的脸颊两侧都是冷汗混着雨水。
好冷,好冷。
“喜欢我吗?可我不喜欢你。我甚至觉得你很无聊,很无聊。”
付海棠被问住了。
她的目光对上魏嘉树认真的目光。
没有别的情绪,只有怨。
“你说什么?”
她神情恍惚,问道。
回应她的是。
“你很无趣。你喜欢火锅,可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拍照。你喜欢什么,我就讨厌什么!”
他的语气,好低。
但很伤人。
付海棠身形一踉跄,她终于看明白了。
“原来,你嫌我烦?”
她一直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是。所以我早点出国。再也不想见到你。”
伤人的话说出口,谁看到他口中的哽咽。
他看到付海棠的泪水和雨水仿佛隔开了一样。
豆大的泪珠晶莹剔透,一滴一滴。
“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
再也不见。
雨下的愈发的大了。
雨中,两个人同时的哭泣。
雨水与泪抱拥,落在了付海棠的16岁,魏嘉树的17岁。
满面雨水的魏嘉树,双眼里的不舍达到了顶峰。
十分的喜欢,生生演成了1分。
雨下得好大,雨下的好大。
付海棠最终上了一辆私家车,那个雨中的少年。
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脸色仿佛是白灰,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
“唔……”
肺部疼得要死了,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出国这句话并不假。
假的是,他是去治病的。
可,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国了。
再也没有机会看她。
所以,魏嘉树原先是带着情书来的。
徐叔匆忙奔入滂沱的大雨里,这雨水多冷。
伞布遮挡住正瘫坐在地,扶着腹部,痛苦低吟的魏嘉树。
他白皙的手背上和胳膊上,已经有很多红点了。
全部都是最近注射药物的时候留下的。
手缓慢伸进兜里,掏出了一张被已经被晕染地不成样子的纸。
上面的字非常规整,好几张。
五张。
后面的两张是空白的。
那是他打算写遗书的,可是后半夜疼得不行了,就歇了。
他以为与千纸鹤一起烧掉肺癌晚期的确诊单,就可以回到有她,有阳光的人生吗?
“少爷,你怎么跑出来了。老爷,到宅子里了。”
魏嘉树将所有的纸张递交给了徐叔,他有些精神恍惚了。
他艰难的站起身。
庆幸自己的好运。
“我去,找她。”
说话都不利索,说多了就喘气。
“找付小姐吗?付小姐已经走了。”
魏嘉树仿佛没听见一样。
可,只是走了一步。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了。
还有三个月。
他的头脑竟然也病了。
回去的一路上,他一直发呆。
“少爷,马上见了老爷一定要求求老爷。这样,少爷就可以去德纳奥浦拥有最先进的治疗了。”
泪水打湿了他的手心。
“呵……”
那一瞬间,胸腔内一直苦楚涌上喉间。
悲催的世界里,他是母亲被qj的情况下生下来的。
而弟弟是爸妈在相爱的那短短三年里诞生的。
弟弟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而他只是一个没有被公开。
如果他死了,外界都不会知道。
“我该如何求他呢?求我的父亲。”
九千九百二十三个日夜,其中只有四个小时。
是他们父子的时光。
既然天都要他死,他也有很多想问。
车子停在了庄园门口。
一中乌黑的云,仿佛笼罩在了这座庄园上。
黑压压的一片。
再次见父亲,还是会有些紧张。
仿佛在怨恨之间,有一些激动。
跳动的心脏预示着他还在期待父亲的爱。
徐叔撑着伞,他走在伞下。
“慢些走。”
唯一关心他的人,也只剩徐叔了。
这一点,这些年。
谁对他好,魏嘉树都不会忘记。
魏嘉树很早之前,为徐叔办了个基金会,在徐叔老后就每个月都能拿到几十万块钱。
这些钱确实不算什么。
走进那扇门后,迎来的是一记耳光。
徐叔胆寒发竖,他第一次见烛光影下的烛光。
烛光里的老爷,满满是愤怒。
“你竟然挑拨我和你弟弟的关系。”
魏嘉树挨着这重重的巴掌。
左脸上的巴掌印发红了,火辣辣的。
尊严屈辱时,他也只是低下头。
没有错,可他不是那个豪门大家里受偏爱的孩子。
他永远都是被排除在外的例外。
“对不起,爸。”
魏嘉树低垂着头,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徐叔拍了拍膝盖,他应声一跪。
“老爷,我徐叔在这看了少爷几十年。少爷现在病得不行了,老爷。不能打呀。”
魏父斜眼一瞅。
“从今以后,不得我准许。这里不准出现任何其他的的人。”
黑色身影离开了。
魏嘉树最终没问出口那些话。
一个巴掌,将他最后想要奢求的爱都打了回去。
付海棠如果看到我这么窝囊,一定会笑的。
她笑起来,真的好看。
“我好疼啊……”
这里没有任何人了,徐叔和所有的佣人都被拉去了老宅。
这里没有任何人了。
疼了多久,才起来呢。
他艰难的上了电梯,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生命的尽头,他真的好想可以见到她。
付海棠,他世界里唯一的小太阳。
在他眼里,付海棠完美的无可睥睨。
魏嘉树是个完美主义者,可是即使是眼里融不进沙子。
在遇见付海棠的那一刻,她改变了他的所有。
他的世界也随着翻天覆地。
可正好,当他想要和她一样开朗的时候。
想和她一起大笑。
可是,他病了。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
那个在阳光下,和猫咪打招呼,笑容无比温柔缱绻的付海棠。
想起那个即使被偷了钱,还会安慰幡然醒悟的同学的付海棠。
想起这些天,他们不多的画面。
泪水怎么能不和他们的一两个月的事迹而告别了。
“我好像……”
“我好像爱上她了。”
身材修长的男神,身上的衣衫都是湿的,黑夜之下的室内,站在冰凉的地上。
一道雷闪过.
白色的光亮照亮了他眼里晶莹的泪珠。
抹去泪水后。
魏嘉树写下了遗书,2430字全部关于她。
他不顾雨,他将装着遗书的盒子埋进了后花园。
他跪在泥泞里,冒着雨,用手抛着土。
他似乎还有什么要急的事情。
眼见着,盒子被泥水淹没了。
魏嘉树半晌才站了起来,不间断的咳嗽声袭来。
这长夜太黑了,他的神态都无法洞察。
“哈……累。累死我。”
原来魏嘉树此时此刻在笑。
一股恶寒。
血,喉咙里有血。
魏嘉树没管那么多,他擦去嘴角的血,不管自己的身上满是泥泞。
不管自己的口中全部都是血。
魏嘉树的脑海已经不清醒了。
只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是走向死亡。
他关上了窗户,他反锁了门。
安静地坐在地上,手中的美工刀闪烁着寒光。
屋内没开灯,一片漆黑。
下刀的时候,没有一点害怕与犹豫。
手里握着刀的魏嘉树,表情平静的实在吓人。
破开皮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晚。
血液飞溅,可是他知道这是远远不足以能够让他致亖的。
“不够。这样是死不了的。”
再一次。
魏嘉树忍着疼,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地看着地狱在朝他招手。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是夜晚更深了吗?
耳边回荡起。
“魏小嘉,我拿你手机拍照了。”
“魏小嘉,吃火锅吧。”
“要不然就备注魏小嘉吧。”
……
酸楚的泪水落在血里。
一点一滴。
手机响起,震动着。
手机屏幕亮起时,那晚他们如蚕蛹的照片是他的来电壁纸和锁屏和壁纸。
黑夜里的他,最后眼神无法聚焦了。
美工刀脱离了他的手。
他的半截手臂都被划烂了。
实在太吓人了。
“实在是太痛了,付海棠。”
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魏嘉树倒在了地上,他侧躺着,眼睛失焦了,可是远远看到手机屏幕。
没关系的。
“人世苦,你是唯一一抹甜。”
如果我可以提早遇见你。
如果,我可以是辛福的。
下辈子,我不想来这个世界了。
可这个世界里有你,我想活下去。
没关系的,你的口头禅。
“晚安。”
魏嘉树17周岁的那一天里,他的生日里。
魏嘉树死在了他淡淡的笑颜里。
17岁,过分年轻的年龄。
生命的流逝却太残忍了。
魏嘉树同学,晚安。
他的救赎来得快,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至少,至少她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