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家吧

走出商场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这些天里,雨一直连绵不断。

后来的每天里,难道都会下雨吗?

希望他能迎来独属于他的天明。

至若春和景明,他也许会绽放笑颜。

付海棠和魏嘉树站在长廊下,这里是一条古式的长廊。

现在用来躲雨。

付海棠一脸平静。

魏嘉树坐在对面,他的双眼里映照着的是她的背影。

其实魏嘉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想记住她。

“付海棠,我要出国了。”

一道声音,一道闪雷。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理解其中的意思后,却后悔迟来的雷声没有掩盖住他的声音。

其实,她已经开始心中和腹腔都在发苦。

待她看着雨,迟迟回转了身,坐在他的对面。

仔细地观察着少年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正放松地搭在身侧。

[原来你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原来你始终喜欢我。]——付海棠。

她始终没有说话,想要说出的话,哽在了喉间,无法发出声音。

可迟钝了良久。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他不敢看她,她却直直的看他。

想要在他的眼里找一个答案。

只要有一丝不舍,有一点点的不舍得……

可是没有啊!没有。

也许是他们相识的时间太短了,也许是海棠把他们看得太深了。

“出国,发展挺好的。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期待的眼神是故意透露给他的讯号。

可他只能看着外面的天空,阴雨密布。

“没有。我一去,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

眼里满是惊讶,她的微表情很快就收好。

一切都在故作坚强,她笑着。

笑容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转身离去,没有打伞,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在雨中走了好久。

漫无目的。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水珠从她耳边滑落到下颌,然后落在地上。

雨水怎么会和泪水一样苦呢?

其实,事实他们从认识那天开始,到现在才刚刚一个月多。

“魏嘉树,我不喜欢你了。”

暗恋的告别是一场无尽的雨。

如果,只是你追过来。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在雨里。

“他魏嘉树就是魏嘉树。他是天才,他是豪门的少爷。他本来就没喜欢过我。”

口中说出来这些事实。

声音很小,可是喘气的声音很大。

很难受,这样的时候。

话说的都不利索,没了力气。

雨水好像要把她压倒了。

可魏嘉树踏着雨水,手里握着的伞。

可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伞柄。

他缓慢地按下了那个收起伞的按键。

黑色的伞面逐渐收了起来。

一点点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被浸湿。

[我的病没得治了。我怎么敢耽误你呢,海棠。这样很伤你的心。]

眼看着,眼看着。

他不舍得,不舍得那个他生命里唯一而短暂的光亮。

“你喜欢我吗?”

魏嘉树终于忍不住声音。

付海棠颤抖的身体,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转过身。

看着她的眼,她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她的脸颊是淡淡的樱桃色。

付海棠,你哭起来真不好看。

我更喜欢看你笑。

付海棠,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雨水。

可越来越多,她的眼睛好模糊呀。

魏嘉树的双手紧紧攥紧了。

心中一阵忍耐,手心中被扣出了血。

血珠在雨水里开出了一朵朵艳丽的花。

“我喜欢你呀。可你呢?魏嘉树。你喜欢我吗?”

眼前的场景突然情绪。

少年俊朗稚嫩冷漠的眼神刺进骨子里。

“付海棠。你先不要哭。”

多想上前抱住她。

因为她说,拥抱是可以安慰别人的。

“你要出国了。我怎么平复心情?”

付海棠几乎是呐喊着说出这句话。

魏嘉树上前的脚步一顿,他就直直站在那。

苍白的脸颊两侧都是冷汗混着雨水。

好冷,好冷。

“喜欢我吗?可我不喜欢你。我甚至觉得你很无聊,很无聊。”

付海棠被问住了。

她的目光对上魏嘉树认真的目光。

没有别的情绪,只有怨。

“你说什么?”

她神情恍惚,问道。

回应她的是。

“你很无趣。你喜欢火锅,可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拍照。你喜欢什么,我就讨厌什么!”

他的语气,好低。

但很伤人。

付海棠身形一踉跄,她终于看明白了。

“原来,你嫌我烦?”

她一直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是。所以我早点出国。再也不想见到你。”

伤人的话说出口,谁看到他口中的哽咽。

他看到付海棠的泪水和雨水仿佛隔开了一样。

豆大的泪珠晶莹剔透,一滴一滴。

“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

再也不见。

雨下的愈发的大了。

雨中,两个人同时的哭泣。

雨水与泪抱拥,落在了付海棠的16岁,魏嘉树的17岁。

满面雨水的魏嘉树,双眼里的不舍达到了顶峰。

十分的喜欢,生生演成了1分。

雨下得好大,雨下的好大。

付海棠最终上了一辆私家车,那个雨中的少年。

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脸色仿佛是白灰,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

“唔……”

肺部疼得要死了,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出国这句话并不假。

假的是,他是去治病的。

可,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国了。

再也没有机会看她。

所以,魏嘉树原先是带着情书来的。

徐叔匆忙奔入滂沱的大雨里,这雨水多冷。

伞布遮挡住正瘫坐在地,扶着腹部,痛苦低吟的魏嘉树。

他白皙的手背上和胳膊上,已经有很多红点了。

全部都是最近注射药物的时候留下的。

手缓慢伸进兜里,掏出了一张被已经被晕染地不成样子的纸。

上面的字非常规整,好几张。

五张。

后面的两张是空白的。

那是他打算写遗书的,可是后半夜疼得不行了,就歇了。

他以为与千纸鹤一起烧掉肺癌晚期的确诊单,就可以回到有她,有阳光的人生吗?

“少爷,你怎么跑出来了。老爷,到宅子里了。”

魏嘉树将所有的纸张递交给了徐叔,他有些精神恍惚了。

他艰难的站起身。

庆幸自己的好运。

“我去,找她。”

说话都不利索,说多了就喘气。

“找付小姐吗?付小姐已经走了。”

魏嘉树仿佛没听见一样。

可,只是走了一步。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了。

还有三个月。

他的头脑竟然也病了。

回去的一路上,他一直发呆。

“少爷,马上见了老爷一定要求求老爷。这样,少爷就可以去德纳奥浦拥有最先进的治疗了。”

泪水打湿了他的手心。

“呵……”

那一瞬间,胸腔内一直苦楚涌上喉间。

悲催的世界里,他是母亲被qj的情况下生下来的。

而弟弟是爸妈在相爱的那短短三年里诞生的。

弟弟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而他只是一个没有被公开。

如果他死了,外界都不会知道。

“我该如何求他呢?求我的父亲。”

九千九百二十三个日夜,其中只有四个小时。

是他们父子的时光。

既然天都要他死,他也有很多想问。

车子停在了庄园门口。

一中乌黑的云,仿佛笼罩在了这座庄园上。

黑压压的一片。

再次见父亲,还是会有些紧张。

仿佛在怨恨之间,有一些激动。

跳动的心脏预示着他还在期待父亲的爱。

徐叔撑着伞,他走在伞下。

“慢些走。”

唯一关心他的人,也只剩徐叔了。

这一点,这些年。

谁对他好,魏嘉树都不会忘记。

魏嘉树很早之前,为徐叔办了个基金会,在徐叔老后就每个月都能拿到几十万块钱。

这些钱确实不算什么。

走进那扇门后,迎来的是一记耳光。

徐叔胆寒发竖,他第一次见烛光影下的烛光。

烛光里的老爷,满满是愤怒。

“你竟然挑拨我和你弟弟的关系。”

魏嘉树挨着这重重的巴掌。

左脸上的巴掌印发红了,火辣辣的。

尊严屈辱时,他也只是低下头。

没有错,可他不是那个豪门大家里受偏爱的孩子。

他永远都是被排除在外的例外。

“对不起,爸。”

魏嘉树低垂着头,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徐叔拍了拍膝盖,他应声一跪。

“老爷,我徐叔在这看了少爷几十年。少爷现在病得不行了,老爷。不能打呀。”

魏父斜眼一瞅。

“从今以后,不得我准许。这里不准出现任何其他的的人。”

黑色身影离开了。

魏嘉树最终没问出口那些话。

一个巴掌,将他最后想要奢求的爱都打了回去。

付海棠如果看到我这么窝囊,一定会笑的。

她笑起来,真的好看。

“我好疼啊……”

这里没有任何人了,徐叔和所有的佣人都被拉去了老宅。

这里没有任何人了。

疼了多久,才起来呢。

他艰难的上了电梯,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生命的尽头,他真的好想可以见到她。

付海棠,他世界里唯一的小太阳。

在他眼里,付海棠完美的无可睥睨。

魏嘉树是个完美主义者,可是即使是眼里融不进沙子。

在遇见付海棠的那一刻,她改变了他的所有。

他的世界也随着翻天覆地。

可正好,当他想要和她一样开朗的时候。

想和她一起大笑。

可是,他病了。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

那个在阳光下,和猫咪打招呼,笑容无比温柔缱绻的付海棠。

想起那个即使被偷了钱,还会安慰幡然醒悟的同学的付海棠。

想起这些天,他们不多的画面。

泪水怎么能不和他们的一两个月的事迹而告别了。

“我好像……”

“我好像爱上她了。”

身材修长的男神,身上的衣衫都是湿的,黑夜之下的室内,站在冰凉的地上。

一道雷闪过.

白色的光亮照亮了他眼里晶莹的泪珠。

抹去泪水后。

魏嘉树写下了遗书,2430字全部关于她。

他不顾雨,他将装着遗书的盒子埋进了后花园。

他跪在泥泞里,冒着雨,用手抛着土。

他似乎还有什么要急的事情。

眼见着,盒子被泥水淹没了。

魏嘉树半晌才站了起来,不间断的咳嗽声袭来。

这长夜太黑了,他的神态都无法洞察。

“哈……累。累死我。”

原来魏嘉树此时此刻在笑。

一股恶寒。

血,喉咙里有血。

魏嘉树没管那么多,他擦去嘴角的血,不管自己的身上满是泥泞。

不管自己的口中全部都是血。

魏嘉树的脑海已经不清醒了。

只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是走向死亡。

他关上了窗户,他反锁了门。

安静地坐在地上,手中的美工刀闪烁着寒光。

屋内没开灯,一片漆黑。

下刀的时候,没有一点害怕与犹豫。

手里握着刀的魏嘉树,表情平静的实在吓人。

破开皮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晚。

血液飞溅,可是他知道这是远远不足以能够让他致亖的。

“不够。这样是死不了的。”

再一次。

魏嘉树忍着疼,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地看着地狱在朝他招手。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是夜晚更深了吗?

耳边回荡起。

“魏小嘉,我拿你手机拍照了。”

“魏小嘉,吃火锅吧。”

“要不然就备注魏小嘉吧。”

……

酸楚的泪水落在血里。

一点一滴。

手机响起,震动着。

手机屏幕亮起时,那晚他们如蚕蛹的照片是他的来电壁纸和锁屏和壁纸。

黑夜里的他,最后眼神无法聚焦了。

美工刀脱离了他的手。

他的半截手臂都被划烂了。

实在太吓人了。

“实在是太痛了,付海棠。”

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魏嘉树倒在了地上,他侧躺着,眼睛失焦了,可是远远看到手机屏幕。

没关系的。

“人世苦,你是唯一一抹甜。”

如果我可以提早遇见你。

如果,我可以是辛福的。

下辈子,我不想来这个世界了。

可这个世界里有你,我想活下去。

没关系的,你的口头禅。

“晚安。”

魏嘉树17周岁的那一天里,他的生日里。

魏嘉树死在了他淡淡的笑颜里。

17岁,过分年轻的年龄。

生命的流逝却太残忍了。

魏嘉树同学,晚安。

他的救赎来得快,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至少,至少她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