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马山镇还带着残冬的寒意，卫生院的走廊里传来金属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王砚抬头，只见退休教师老郑歪着身子挪进诊室，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右半身艰难地拖拽着前行，嘴角歪斜处还残留着涎水。“王大夫，我这身子......”他声音含糊不清，“中风后瘫了半年，医院说恢复不了了。”病历本上，脑CT影像显示左侧基底节区陈旧性梗死灶。
诊脉时，王砚触到老郑脉象细弱无力，左关尤甚。他的舌质黯淡，舌边有明显齿痕，舌下络脉青紫迂曲。张院长拄着拐杖颤巍巍赶来，竹杖重重叩在《医林改错》上：“气虚血瘀，脉络痹阻！补阳还五汤，气行则血行，血行则络通！”老人翻开书页，夹着的黄芪标本在风中微微颤动。王砚想起此前用止嗽散调理咳嗽的病例，此刻面对的却是更为顽固的气血困局——人体的经络，一旦瘀阻便如断流的江河，亟待重新疏通。
抓药时，王砚特意取来大剂量的生黄芪，切片时渗出的黏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当归尾、地龙在药斗里沙沙作响，混着桃仁、红花的暗红碎屑。老郑盯着砂锅里浓稠的药汁摇头：“喝了半年西药都没用，这草药能让我重新站起来？”王砚将温好的药碗递过去：“补阳还五汤就像给你瘀堵的经络注入清泉，黄芪补气为君，当归、川芎活血通络，地龙、桃仁破除瘀滞，慢慢唤醒沉睡的肢体。”
七剂药服下，老郑复诊时左手能微微抬起，虽动作笨拙，但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王砚在原方中加入鸡血藤、桑枝增强通经活络之力，又配伍石菖蒲、远志化痰开窍。临走时，老郑用尚能活动的右手紧紧握住王砚：“我每天都在练习抬腿，等好了给您写副书法！”
消息很快在镇上传开。菜市场的摊主老孙被家人推着轮椅进来，中风后右侧肢体僵硬如铁：“现在连秤都拿不动，生意全荒废了。”超市收银员李姐抹着眼泪：“原本能跑能跳，现在上厕所都要人帮忙。”王砚发现他们虽病程不同，但都符合“气虚为本，血瘀为标”的病机，便以补阳还五汤为基础方，随证加减。
一个暴雨突至的傍晚，急诊室送来位急性中风患者。独居老人周阿婆被邻居发现瘫倒在家，口角歪斜，言语不利，右侧肢体完全不能活动。王砚迅速诊脉，脉象弦滑，舌质红，苔黄腻——痰热内闭，风阳上扰！他立即开出补阳还五汤加胆南星、天竺黄清热化痰，配伍钩藤、石决明平肝息风，同时联系县医院进行溶栓评估。
守在病床前的整夜，王砚盯着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回想起用三甲复脉汤对抗震颤、牵正散修复面瘫的经历，此刻面对的是与时间赛跑的生死时速。药罐里的黄芪与桃仁香气混着雨声，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当晨光穿透雨幕时，周阿婆的意识逐渐清醒，虽仍言语不清，但能缓缓握住王砚的手。
随着临床经验积累，王砚发现部分患者出现肌肉萎缩、关节挛缩。他在药方中加入续断、牛膝补肝肾、强筋骨，配伍木瓜、伸筋草舒筋活络。吴明制作了详细的康复训练图谱，标注偏瘫患者如何进行被动运动和穴位按摩，还在镇上组织“中风康复互助小组”。
银行退休干部老陈来就诊时，中风后遗症已长达两年，不仅肢体偏瘫，还伴有记忆力减退、情绪低落。王砚仔细辨证，在补阳还五汤中加入熟地、山茱萸滋阴补肾，配伍郁金、合欢皮解郁安神。三个月后复诊，老陈坐着电动轮椅前来，兴奋地展示自己写的回忆录：“现在思路清晰多了，多亏了您的药！”
在临床实践中，王砚不断优化药方。对于寒凝血瘀者，加用桂枝、细辛温通经脉；伴有言语不利的，配伍全蝎、僵蚕通络开窍；出现二便失禁的，添用桑螵蛸、益智仁固摄下元。吴明将这些经验整理成数据库，方便快速查询个性化用药方案。
深秋时节，镇文化站举办“中风预防与康复”讲座。王砚现场演示补阳还五汤药材的辨认，教居民如何通过舌象、脉象自查气血状态。人群中，老郑拄着拐杖站在最前排，虽步态仍不稳，但已能独自前来听课。课后，他颤颤巍巍展开一幅书法：“妙手仁心，再造乾坤”。
深夜，王砚在药房整理药材。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黄芪上，泛着温暖的光泽。手机震动，是老孙发来的视频：他站在自家摊位前，灵活地称量蔬菜，笑容满面。王砚望着视频，在新的医案本上写道：“补阳还五汤冲破的不仅是血瘀的藩篱，更是患者对生活绝望的枷锁。当气血重新贯通，每一次艰难的抬腿，每一句含糊的言语，都是生命向命运突围的呐喊。”
此时，煎药室里新的补阳还五汤正在沸腾，药香混着秋夜的凉风，飘向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为那些被偏瘫阴霾笼罩的灵魂，带去重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