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请君入瓮

春日的丞相府后花园，一树梨花压海棠。

六岁的苏云瑶站在湖边小径上，粉色的裙裾随风轻扬。她眯着眼望向不远处凉亭——苏玉娇正和几个丫鬟说笑，手腕上那只碧绿玉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小小姐，咱们回去吧。“林嬷嬷紧张地拽了拽苏云瑶的袖子，“二小姐这几日心情不好，别又...“

“嬷嬷放心。“苏云瑶唇角微翘，从袖中摸出一枚精巧的银铃，“今日父亲休沐，这会儿该在书房批阅公文了。“

林嬷嬷顿时了然。相爷的书房窗户正对着这片湖泊。

苏云瑶理了理衣襟，突然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蹦蹦跳跳朝凉亭跑去：“玉娇姐姐！“

凉亭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十岁的苏玉娇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谁让你来的？“

“瑶儿想和姐姐玩。“苏云瑶眨着大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看，这是瑶儿绣的，送给姐姐。“

苏玉娇嗤之以鼻：“丑死了，谁稀罕！“她一把打掉荷包，荷包落地，滚出几颗晶莹的琉璃珠子。

几个丫鬟眼前一亮。这等成色的琉璃珠，在市面上能值好几两银子。

“呀，我的珠子！“苏云瑶惊呼着蹲下去捡，背对众人时却悄悄掐了个法诀。

一阵怪风突然刮过，苏玉娇腕上的玉镯“铮“地发出一声轻响。她猛地捂住手腕，脸色变得煞白。

“姐姐不舒服吗？“苏云瑶“关切“地问，手指不着痕迹地一勾。

“啊！“苏玉娇突然尖叫一声，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一把扯下玉镯扔在地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苏云瑶看清了玉镯内侧的符文——正是残缺的魔界封印术！她心头一震，这与天书记载的纹玉封印同出一源！

“贱人！你做了什么手脚？“苏玉娇回过神来，一巴掌朝苏云瑶扇去。

苏云瑶早有准备，看似慌乱地后退两步，实则精准地踩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石板一滑，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噗通！“

水花四溅。

“救命啊！我不会水！“苏云瑶在湖中扑腾，故意喝了几口水，小脸憋得通红。

“活该！“苏玉娇站在岸边冷笑，“淹死了才好！“

“住手！“

一声暴喝如雷霆炸响。苏慎带着几个家丁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陌生少年。

苏云瑶在湖中暗自点头——时机把握得正好。

“父亲...救...“她虚弱地伸出手，然后“昏厥“过去，任由身体下沉。

“瑶儿！“苏慎目眦欲裂，正要跳湖，身旁那个玄衣少年却先一步跃入水中。

少年水性极佳，三两下就游到苏云瑶身边，将她托出水面。上岸后，他手法娴熟地按压苏云瑶的背部。

“咳...咳咳...“苏云瑶“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对上双如墨深潭般的眼睛。

少年约莫八九岁年纪，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分明。最奇的是，他眉心有一点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

苏云瑶心头猛地一跳——这少年身上竟有玄霄的气息！

“姑娘无恙？“少年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关切。

苏云瑶刚要答话，就听苏慎怒喝：“苏玉娇！你竟敢谋害亲妹！“

苏玉娇脸色惨白：“不是我！她自己掉下去的！“

“相爷明鉴！“林嬷嬷适时跪下，“老奴亲眼看见二小姐把小小姐推下去的！“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作证。

苏慎脸色铁青，转向身旁的玄衣少年：“谢贤侄，让你见笑了。“

少年拱手：“苏伯父言重。舍妹受惊，还是先请大夫为要。“

苏慎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抱起苏云瑶：“谢将军今日携公子过府议事，没想到...“他狠狠瞪了苏玉娇一眼，“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回房路上，苏云瑶“虚弱“地靠在父亲肩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被称为“谢公子“的少年。少年似有所感，回头望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怔。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隔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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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苏云瑶遣退下人，在房中盘膝而坐。她指尖凝聚一点金光，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

“现！“

符咒化作一面水镜，显现出日间那个少年的身影。苏云瑶细细端详，越看越是心惊——少年眉心的朱砂痣，分明是玄霄的元神印记！

“玄霄...“她轻唤这个名字，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水镜中的画面突然波动，少年胸口隐约透出一抹青光。苏云瑶瞳孔骤缩——那是纹玉的气息！

“原来另一半在你那里...“她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从枕下摸出清玄子给的玉牌。玉牌上的红点位置，正是终南山清虚观所在。

苏云瑶闭目感应，果然察觉到终南山方向传来微弱的纹玉波动。两股气息相互呼应，却都残缺不全。

“纹玉一分为二...“她睁开眼，眸中金光流转，“一半在终南山，一半在谢公子身上。“

窗外传来更鼓声。苏云瑶挥手散去水镜，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箱中整齐码放着几十两银子，几件男子服饰，还有一块刻着“青鸾“二字的木牌。

这是她这两年的“私产“。借着林嬷嬷侄儿的名义，她在城南开了间小药铺，专售一些掺了仙法的药丸，生意颇为红火。

“得加快速度了。“苏云瑶盘算着，“十四岁前，至少要攒够五百两银子。“

她很清楚，要取回纹玉，光靠现在的微末法力远远不够。终南山之行势在必行，而在此之前，她需要足够的财力物力支持。

次日清晨，林嬷嬷匆匆进来：“小小姐，老爷说谢将军和公子要来用午膳，请您也出席。“

苏云瑶正梳着头，闻言手下一顿：“可知谢公子名讳？“

“听说是叫谢景宸，将军府嫡长子，今年九岁，已经能背诵《孙子兵法》了。“林嬷嬷帮她绾着发髻，“老爷很是欣赏呢。“

谢景宸。苏云瑶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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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设在丞相府花厅。苏云瑶穿着一身淡青衣裙，发间只簪一朵小小的珠花，看起来素雅大方。

“瑶儿来啦。“苏慎难得露出笑容，向她招手，“这位是谢将军，这是谢公子景宸，昨日救你的恩人。“

苏云瑶规规矩矩行礼：“谢将军安好，谢公子有礼。“

谢景宸起身还礼，动作干净利落：“苏小姐客气了。“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长衫，衬得眉目如画。苏云瑶注意到他腰间悬着一枚残缺的玉佩，正是昨日感应到纹玉气息的来源。

“听说景宸哥哥精通兵法？“苏云瑶故作天真地问。

谢景宸微微一愣：“略知一二。“

“瑶儿最近也在读《孙子兵法》。“苏云瑶眨着眼，“'兵者，诡道也'，不知何解？“

满座皆惊。六岁稚童读兵法，闻所未闻。

谢将军哈哈大笑：“苏兄，令爱真乃神童也！“

谢景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认真解释：“用兵之道在于虚实相生，出其不意...“

两人一来一往，竟论起兵法来。苏慎和谢将军面面相觑，既惊且喜。

膳后，大人们去书房议事，留两个孩子在花园玩耍——实则是苏慎有意撮合。大周朝风气开放，世家子女幼时相交并不罕见。

“苏小姐当真只有六岁？“谢景宸站在梨树下，目光探究。

苏云瑶摘下一朵梨花把玩：“谢公子不信？“

“寻常六岁孩童，不会对'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有那般见解。“谢景宸突然压低声音，“你身上...有仙气。“

苏云瑶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谢公子说笑了。“

谢景宸从怀中取出那枚残缺玉佩：“这玉自小伴我，昨日遇见你时，它突然发烫。“

玉佩在阳光下泛着青光，内侧刻着半个古老符文。苏云瑶只看一眼就确定——这正是纹玉的另一半！

她强自镇定：“好漂亮的玉，能给我看看吗？“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玉佩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苏云瑶和谢景宸同时转头，只见丫鬟们乱作一团。苏云瑶眼中金光一闪，看到一缕黑气从苏玉娇院中升起，直冲老夫人居所。

“魔气！“她低呼出声。

谢景宸猛地看向她：“你也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