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混元功,惊鸿踏雪步(4.1k)

夜色如墨。

火把上的红光照在崔哲扭曲的脸上。

崔哲面色一沉,道:“你真的不怕死么?”

“弑师之人,有何面目质问本官?”陈境安微微一瞥,眼神淡漠,平静道。

崔哲不再说话,只是阴沉着脸。

白衡缓缓向前,:“你隐藏多年,今日现身,到底有何目的?”

崔哲冷笑一声:“师兄,当年师傅对我说的话,我可一点都没忘。”

“如今死心藤蔓我已找到...”说着,他手中紧了一分,柳乐瑶呼吸一滞。

“若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死心藤蔓的位置...”

陈境安面上无动于衷。

他当然知道死心藤蔓是什么东西。

此物虽名为死心,但却是炼制玄霄灵散的主药,若能得法,将之炼成,有延年益寿、功力大增的效果。

他对这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但有人非常感兴趣。

当今天子崇道修真,自号道君皇帝。四处搜寻能延年益寿,或是能辅助他‘修真’的天材地宝。

他们一行人之所以来到这里,除了有白莲教的原因之外,便是来寻找此类物品。

若能带回这东西,那今夜的一切损失,都能对皇帝有个交代。

当然,他陈境安就是什么都没找到,就凭抓捕白莲教几个堂主,重创青州白莲教,只凭这份功劳,他依然能升官发财。

青州城的这场大火,要对此负责的也只有白衡老头罢了。

陈境安微微转头,只见白衡轻轻一笑。

“乱臣贼子,弑师叛宗,人人得而诛之,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衡苍老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疲惫,他看了一眼陈境安,然后道:“不必在乎人质,杀了这贼子!”

没有任何人犹豫,所有士卒再度冲杀,喊杀震天响,怒骂,呵斥混杂不清。

崔哲心中紧张起来,这段时间白衡内力恢复不少,而那个锦衣卫在一旁虎视眈眈。

“欺人太甚!”

崔哲怒吼一声,气劲勃发,提气纵身,就要踩着众人跃走。

众士卒悍不畏死,仍旧不停前冲,试图阻拦。

陈境安身形一动,剑气凌空斩去。

崔哲猝不及防下转身,已来不及躲避,举起柳乐瑶一挡,柳乐瑶娇躯在空中瞬间被切做几块,血雨洒了地面的士卒一脸。

倒在地上的柳巧云深深地闭上了眼,两行泪水滑落,已不忍再看。

一日之内失去大哥、侄女,青州白莲教分舵几乎全军覆没,即便活下去也是孤家寡人,她心中如今已萌生死志。

崔哲挡下这道剑气,混元劲力运到极致,长发飘散,在夜色中如同恶鬼。

陈境安出手的瞬间,白衡也出手了。

他身影紧随其后,拳脚对拼一记后,两股同根同源的内力,此刻对撞在一起,光芒大盛。

白衡与崔哲正面对上,陈境安在一旁伺机而动,时不时划出一道剑气,或是刺出几剑,令崔哲烦不胜烦。

他一门心思只想走,心中全无战意,此时破绽越来越多,左支右绌,内力损耗下,艰难抵挡,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白衡!”

崔哲放声长啸,一掌逼退陈境安的同时,另一道掌风擦着白衡的肩头而过,打在他身后数丈外一堵高墙之上,墙身瞬间崩裂倒塌,掀起阵阵灰尘,洞明境大成的实力彰显无虞。

但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陈境安目光淡然,从始至终没有大的变化,手中剑刺出的时机,角度,仍旧刁钻毒辣。

剑光如虹,匹练般在崔哲面前闪过。

陈境安拧腰转胯,旋腕一剑穿胸而过。

他内力随剑柄入剑身,直入崔哲心脉。

砰!

崔哲右手死死抓住剑锋,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

“你......”他头颅一歪,气绝而死。

陈境安剑尖一挑,崔哲怀中一张绢帛落在他手中,他凝神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死心藤的位置和成熟时间。

另一边,白衡忽然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如纸。

“大人!”

“大人,您没事吧!”

身边众将士担忧道。

白衡擦了擦嘴角,摆摆手微笑道:“无妨。”

他先与柳承泽全力对拼,而后以受伤内力匮乏之躯拖延崔哲,为陈境安创造机会。如今已经到了极限,此时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吐出一口淤血。

而陈境安自始至终都没有受伤,只是头发微微凌乱,身上沾上了点点血迹。

白衡转身对着陈境安拱手道:“多谢陈大人。”

白莲教此番作乱,纵火烧仓,劫狱杀人,城中受损颇重。此事要是传到那位道君皇帝耳中,免不了一番斥责。

而现在贼子尽数伏诛,算是将功抵过。

更重要的是,死心藤的信息。

陈境安递出那张地图,微微摇头,道:“白大人客气,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罢了。”

他刚说完,却侧身将手中剑刺出,剑尖微微刺入柳巧云肩头。

柳巧云娇躯一颤。

陈境安看也不看对方。

道:“现在,告诉我,永兴府米粮的消息,到底是谁泄露给你们的。”

陈境安真气顺着剑身注入柳巧云体内,解开了她部分穴道。

柳巧云因兄侄皆死而面容迟滞,此刻因疼痛蹙起眉头,咬了咬嘴唇,指向其中一个年轻人,道:“他。”

陈境安点点头,跟随着城中兵马而来的锦衣卫总旗李磊立马上前。

“交给你了。”陈境安说道。

“是,大人。”李磊应了一声,带着锦衣卫和守卒将白莲教众人重新押回牢内,准备审讯。

白衡将地图收进袖口,喘了口气,然后笑眯眯道:“陈大人,还请府上一叙。”

陈境安看着这老头,心里笑了起来。

锦衣卫百户虽然权利不小,但像白衡这样的一州知州,尤其是接近西北关外的重镇一把手,见到锦衣卫也不必如此模样。

还是死心藤的缘故。

不过他也没打算跟白衡争这份功劳,既然白老头想要用这株藤蔓炼药献给道君皇帝,那就做个顺水人情。

不过,白老头可不能用点黄白之物就把自己打发了。

“白大人,客气。”

有两人牵着马过来,白衡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请。”

陈境安也上马,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跟着白衡走在长街上,也是有些感慨。

因为宵禁的缘故,此时街道还没有人,可供六马并辔而行的街道显得很宽敞。

青州毗邻草原大漠,四周建筑高大,斗拱飞檐,不像南方那样精美,更多的是一种豪放的气质。

陈境安看着也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前世他就没去过大漠边疆,穿越来的这几天,也没有好好逛过。

虽然马上要回京复命,没有太多时间在此停留,总归这次算是勉强满足了前世的一些心愿。

不过没关系,往后他没看到的景色都会一一看遍。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座宅院前。

有仆人牵马执蹬。

白衡下马伸手道:“请。”

陈境安也不客气,迈步进入。

庭院中放着怪石假山,几株枫树叶片似火。

陈境安走入厅中,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一幅字画,枯石山水,笔法遒劲。

有人过来奉茶,白衡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自己为陈境安倒茶。

陈境安接过浅浅饮了一口。

“青州不比京城,只有些粗茶,陈大人见谅。”

白衡没有坐在厅中主位,而是随着陈境安而坐。

“白大人如此客气,倒叫在下受宠若惊。”陈境安放下茶杯,看着陈老头,眼中有些许戏谑。

“既如此,白某开门见山。”白衡干咳一声,然后说道。

“这株死心藤,还望陈大人高抬贵手,作为答谢,陈大人尽管开口,能做主的,白某一定不推辞。”

陈境安笑了笑,却没接这话,道:“青州虽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有另一番气象。”

白衡心里嘀咕了一声,不就是想要更多的好处吗?

他心里虽然如此,但面上不显,仍然笑呵呵,若不知道他是青州知州,反而会把他当成一个诗礼传家的读书人,自有一番儒雅气质。

他问道:“不知是何气象?”

“自然是武学气象不同,就如白大人那一手守御无双的功夫。”陈境安再饮一口茶。

白衡揪了揪胡子,心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但他并不藏私,而是说道:“我这门混元功法首重化劲,妙用极多。乃是我师傅崔瑞祥成名功法,师傅仙逝之前曾与我说,若遇见有缘人,也可将它传出,陈大人年少有为,它在你手中,不算辱没了。”

“喔?如此说来,我是有缘人了?”陈境安问道。

“正是,这门功夫与陈大人有缘。”白衡轻轻抚须,他虽然腹诽一声,但也认为陈境安如此年纪便是蜕凡圆满,殊为不凡。

他可是这把年纪了才将将洞明大成。

他作为知州,经略一方,虽然没有太多工夫用在习武上,但也说明了练武进境不易。

而且才蜕凡境界的陈境安面对柳承泽崔哲之时,还用剑气还敢主动出击,硬生生斩杀了这二人。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鬼魅般的身法,快如闪电的剑法,再加上悄无声息的敛息法。

白衡越想着,越觉得陈境安少年英杰。

只是他心中也隐隐有些忧虑,锦衣卫臭名昭著,横行江湖,不论正邪,都有无数人死在他们手里。

他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虽然面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随和,但从这短短交流来看,并不算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也不知混元功交给他是好是坏。

白衡站起身来,看着厅中那副字画露出缅怀之色,过了一会才说道:“这门武功叫做混元功,脱胎于先天宫太虚拳印,当年我师父只是先天宫一个外门弟子,因天资不够,修行十年入不了内门,故而下山。”

陈境安端着茶杯停了一下。

先天宫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记忆中,先天宫乃是整个大胤道门执牛耳者,门下弟子无数,掌教真人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就连道君皇帝也会入宫与之论道。

锦衣卫虽横行江湖,但也从没想过要去找先天宫的麻烦。

“他老人家下山后,总结多年习武心得,建立混元门,创出混元功。”

白衡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师傅被那不肖弟子偷袭后重伤,伤还没好,又遇见白莲教妖人作孽,怒而出手,以寡敌众,最终伤重不治。”

“师傅走后,混元门便没落了。那时我已经为官,不问江湖事了。”

白衡自顾自说着,陈境安便不打断他,只是饮茶。

“师傅他不愿意说自己当年是先天宫的弟子,乃是唯恐堕了先天宫的名头,直到死前才对我提起。”

天光这时从厅外照进来,落在白衡瘦削的身子上,他转身看着陈境安说道:“陈大人,我也希望,你不要堕了混元功的名头。”

陈境安放下茶碗,面上露出几分正色,说道:

“混元功,将会以在我手中为荣。”

白衡微微怔了一下,忽然朗声笑了起来,“好!”

他不再犹豫,将混元功的心法要诀,行功路线,一并告知,且怕陈境安遗忘,又重复了一遍。

陈境安将之记下后,心中感慨。

明明好好地一个交易,怎么好像就变了味儿了。

他还是说了一声,“多谢。”

白衡刚要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

总旗李磊站在外面,陈境安示意他进来。

“百户大人,白大人。”

“问出什么了?”陈境安道。

“那两名年轻人中,其中一位是永兴府猛虎帮帮主赵威之子赵玢,他被那叫柳乐瑶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背着他老子跟随柳乐瑶截杀官兵。”

“消息则是另一个,叫邱阳的提供,他开始还不肯说,严刑之下才让他张了嘴。”

“他父亲是永兴府通判,掌管粮运,他说他的青梅竹马被白莲教的人抓住做要挟,逼不得已与他们合作。”

陈境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看向白衡。

白衡本来气质儒雅,轻易并不动怒,但此时眼里还是有了杀意。

“我道是谁,原来是家贼...”

他又道:“陈大人放心,这些事不劳你手,我自会解决,只是...”

陈境安接过话头:“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多谢。”

李磊待他们二人说完后,又从身上摸出一张绢帛,呈给了他,说道:“这是从那叫柳巧云口中得出的。”

陈境安接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是修行功法。

他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

“惊鸿踏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