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重生

公交车在夜色中晃晃悠悠地行驶。沈悦靠在窗边,耳机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指尖翻着一本泛黄的《霸总宠妻一百式》。

“唉。”她下意识叹了口气,翻到一页,正是男主送女主限量跑车的情节,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里默念:被人捧在手心是什么感觉呢?应该也挺不错的吧。

手机屏幕忽地亮起,加班通知跳了出来,提醒她明天还得赶个无薪提案。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玻璃上映出一张疲惫的脸——二十八岁的她,眉眼温和,却藏着一丝说不出的倔强。

生活把她磨得遍体鳞伤,她却仍在路上,一步步走着,没哭,也没退。

她合上小说,嘴角抿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现实里没有霸总宠妻,但她有自己的方式活得体面——哪怕没人给伞,她也要学会在雨里奔跑。

就在她思绪飘远时,公交突然猛地一晃!

“砰——”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尖叫声此起彼伏,车身猛地侧倾,整个世界像是被人掀了桌。

沈悦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重力甩出座位,耳边只剩下尖锐的汽笛、玻璃碎裂的爆响,以及……剧烈的疼痛。

意识一点点远去,她仿佛跌入了一片幽深的水底,失重,冰冷,窒息。

可就在沉没前的一刹那,一连串画面像老电影般迅速闪回:

继母半夜潜入父亲书房,手戴白手套,从保险柜中取出两份股权转让协议,手法娴熟地调换盖章页;

父亲怒火中烧,把她赶出家门;

她一脸麻木地站在暴雨中,手里紧握着“净身出户”协议;

一束车灯照亮她茫然的脸,下一秒,她被撞飞……

那一瞬间,疼痛如海啸般吞没了她。

**

沈悦猛然睁开眼。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头皮发麻,空气里充斥着冷冽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洁白、泛黄的老式灯管在头顶微微晃动,光线有些刺眼。

“……我还活着?”她喃喃地开口。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袖口垮垮地挂在手腕上,那皮肤细腻、没有成年后的皱纹与粗糙,甚至带着少女时期才有的柔白透明。

她的心砰砰乱跳,猛地一转头,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起来。

【2021年2月23日·周日·上午10:14】

她愣住了。

不是2024年吗?她怎么回到了三年前?

就在她脑中空白的瞬间,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悦悦!”一个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的女人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捧着她的手,“你终于醒了,妈妈都快吓死了!”

她的声音柔和,带着颤抖,眼里泛着泪光,像极了一个关切女儿的母亲。

沈悦定定看着她——脑海里闪过江云凤。

曾经这个女人用三年时间,把她的家庭、信任、亲情一点点掏空,却始终维持着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紧接着,一个清丽的少女跟着走了进来。

一袭白裙,身形纤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眉眼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

“姐姐……”她轻轻唤道,声音软软的,像泡进温牛奶的棉花糖。

沈悦盯着她,那双眼——熟悉得让人心悸,干净澄澈,仿佛藏着春水初融的温柔。

可就是这双眼睛,曾在她跪地哀求时,平静地看着她崩溃,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她怎么会忘呢?那天,父亲当着所有股东的面宣布将她逐出董事会,而沈瑶就站在人群之后,像现在一样,微笑着,一副“为你心疼”的模样。

那一瞬间的错愕与寒意,此刻穿越时间,穿透她心脏。

她忽然觉得好笑。

是啊,怎么会不熟悉?

这双眼,她已经用尽一生去看清了它的本质——不是温柔,而是无害外壳下,最锋利的刀。

这便是江云凤的亲生女儿——沈瑶,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是这部小说里的女主!

她想起来了,那本小说《恶女重生手册》,正是她前几天在公交车上读的。

书中,沈悦是个从小骄纵、被继母娇惯坏的千金大小姐,仗着自己是原配独女,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沈瑶,是她父亲和继母的女儿,乖巧懂事,温婉大方,深受长辈喜欢。

可沈悦因为一次车祸失忆,性格大变,从刁蛮任性变得懦弱依赖,甚至被继母和亲妹妹沈瑶一步步掌控人生,最后失去了父亲的信任、未婚夫的爱、公司的股权,走上了悲惨结局。

沈悦瞪大了眼睛,脑中像是有千百个声音在同时叫嚣,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悦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怕,有妈妈在。”江云凤轻轻抚着她的额头,温柔至极。

她的手凉得过分,像是一条蛇蜿蜒爬上她的额头。

沈悦强忍着想抽开手的冲动,勉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姐姐受惊了,医生说你当时摔得很重,昏迷了整整一天呢。”沈瑶低声说着,眼中泛着水光,“还好没事……吓死我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而是她亲身经历过的、被写进了书里的人生。

她……穿书了!穿进了一部叫《恶女重生手册》的爽文——她是那个炮灰。

**

医生进来复查,沈悦趁机转身,深吸一口气。

她重生了。穿回了高三开学前三天——一切还未发生前。

她垂眸看着自己白净纤细的手——不再是写到腱鞘炎的手,不再是为租金操劳的手,而是一个十八岁少女的手。

她在心底低声自语:

“这一次,沈悦,睁大眼看清楚所有人——不要再信任何人的笑。”

**

当天晚上,父亲沈正廷也赶来医院。

他西装笔挺,眉目冷峻,站在病床前没有多余的情绪:“怎么会出车祸?你不是在家复习吗?”

沈悦抬眸,盯着这个曾让她奋力讨好,却始终得不到认可的男人,轻声道:“我……想吃糖葫芦,就自己跑出去了。”

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撒娇。

沈正廷显然愣了一下,他没见过女儿用这种语气说话。以前的沈悦,不是骄矜冷傲就是怒气冲冲,从不低头,也不示弱。

站在旁边的江云凤立刻笑着圆场:“悦悦能说话就好,吓坏我们了。正廷别责怪孩子,女孩子嘛,总有点小任性。”

沈悦看都没看她,只是垂眸望向床头柜上那本书。

《恶女重生手册》。

她轻轻勾起嘴角。

**

夜色沉沉,窗外风声拂过医院老旧的窗棂,像是有人在低声倾诉。

沈悦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明明身体还疲惫不堪,意识却清醒得像水落石出。

脑海中一幕幕过去的画面像电影回放般盘旋不去:江云凤的笑、沈瑶的眼泪、父亲冷漠的背影……

忽然,一个模糊的名字从记忆的缝隙中浮现上来——

顾时屿。

那个在高三第二学期才转学而来的“贫寒天才男主”,是小说中极具反差感的存在。

他孤僻冷淡,少年时代沉默如影,仿佛始终游离在喧哗世界之外。可偏偏,在后半段剧情里,他像按下了人生快进键,一路横扫所有敌手,最终成为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头。

前世她几乎没和他打过照面——那时候的她,还在围着沈瑶母女打转,自愿成为书中悲剧的注脚。

她原本也从没注意过这个人,直到有一次——

父亲沈致远谈合作时,提起“顾氏集团”,语气难得有些忌惮,说那位创始人是“这十年商界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背景查不清,来路太野。”父亲摇头,“但手段确实干净利落,风格狠准。”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顾时屿”这个名字,彼时他已是站在资本链顶端的商业神话。

后来她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他的消息,可惜媒体上关于他少年时期的资料少之又少,只有零碎片段拼凑出一个大致轮廓:

十八岁拿下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十九岁考入最顶尖高校,大学还未毕业便参与初创项目,三年内连续出手四次,每一次都像赌徒压全注,但每一次都赢了。二十五岁时,他操盘收购了第一家上市公司,从此一战成名。

而她,沈悦,在那个时间点,早已从沈氏的千金小姐沦为无家可归的弃子,哪怕偶然在财经新闻里看到他的名字,也不过一瞥而过、毫无交集。

直到重生醒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才猛地意识到:

记忆中这个人,在整本小说中,几乎是唯一一个没对“沈瑶”俯首称臣的角色。

他不是沈瑶的骑士、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不是任何阵营的棋子。

他只是他自己。

而这样的人,正是她这一世,想要接近、甚至联手的最佳选择。

“顾时屿。”她在心底轻唤这个名字,像是在唤醒某种沉睡的命运。

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掀起一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