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放心不下

云，很淡。

燕回躺在恒山别院的屋顶上，望着天。

他如今在恒山派人憎狗嫌，只好再次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每天就吃吃饭、睡睡觉、练练功、逗逗仪琳，再陪着不戒大师聊聊天。

一旁的不戒大师正喝着小酒。

是的，他喝酒。

正如他的法号“不戒”一般，啥都不忌讳。

他是偷偷过来找燕回的。

之所以要偷偷来，是因为他老婆也觉得燕回之前是真的要害他，不让他们来往。

可在他看来，受人这么大的恩惠岂能忘了？

他是不是害我，我能不知道吗？！

就一点，他若真的有害人之心，那天晚上娘子一个人如何能将自己救出来。

不戒和尚不敢和老婆争论，就趁着老婆去看女儿的功夫偷偷过来了。

他看燕回躺在屋顶上，手枕在脑后看云，好不惬意。

于是回屋拿上自己的酒葫芦，端着碟小花生就上来了。

“燕兄弟，你留在恒山派是还有什么事要办吗？有需要和尚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这些天他跟燕回混熟了之后，开始一口一个“燕兄弟”了。

燕回也知道他说这话不是赶自己走，而是真的想帮忙。

“现下江湖上这么乱，恒山派又都是女弟子，这要是贼人上了山可怎么得了？！

“不亲自瞧上一眼，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燕兄弟，你在恒山派待这么多天居然是在担心着恒山派的安全，和尚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大大的好人，可笑她们居然还有人说你是图谋不轨！”

“你们父女俩说话真好听。”

不戒和尚“嘿嘿”笑了两声：

“恒山派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有和尚在呢。

“就算和尚不出手，那些小娃娃的七星剑阵也可厉害了，连和尚被困在里面想出来都不容易。

“那剑谱和尚看过了，确实邪性，但毕竟才传开不久，那些人一时三刻之间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一点燕回早就知道了，天资如东方不败，在原本就有不俗的内功根底的情况下，也练了足足十二年的《葵花宝典》才成了如今的天下第一。

《辟邪剑谱》充其量只能算作青春版的《葵花宝典》。

再加上这剑谱散到江湖才半年时间，即便是养蛊，一时之间也养不出多厉害的高手。

两人就这样坐了大概一刻钟，不戒和尚突然起身，窜身下楼。

毫无停留地一跃翻过院墙，回到自己院中去了。

燕回起身一看，并未发现什么。

正疑惑间，见远方一道黑影奔向隔壁不戒和尚的院子。

原来是哑婆婆回来了。

这哑婆婆在外人面前还是带着那副丑面具，只在和不戒大师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摘下来。

可惜了，本来燕回还想看看，能生出那般貌美的女儿，这母亲该是有多美？

这回真的纯粹是好奇。

燕回也翻身下了屋顶。

现在哑婆婆回来了，他要去找仪琳了。

……

夜，月明星稀。

燕回被外面飞檐走壁的声音吵醒了。

别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应该是路过的。

其中有一个轻功太差，居然不小心踩碎了瓦片。

燕回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的职业素养也能出来当贼了？

他起身穿上外袍，准备跟出去看看。

连床头的剑都没拿。

放眼整个江湖，能让他动剑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也翻上了屋顶。

想看戏，站得高，视野才会好。

来者大约有二三十人，大晚上看不清楚衣服的颜色。

但从这些人的动作举止来看，燕回觉得应该穿的是女装。

终于等到那些“辟邪盗匪”了。

这群人很有意思。

有些是原来就干这一行的山贼土匪之流。

有些是修炼了剑谱之后实力大增，欲望也跟着膨胀起来，就入行了。

但没想到的是，大家都得了剑谱，等于大家都没获得。

除了都少了二两肉之外，这个江湖跟以前相比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强盗行业也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景气。

在山下，他们把能抢的都抢完了，再抢就得去抢官府了。

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到了山上。

恒山派确实是威名赫赫，但在很多人的眼里，恒山弟子说到底还是一群女流之辈。

尤其是某些大聪明还在精研辟邪剑谱之后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辟邪剑谱》不适合女子修炼！

这一发现顿时让这个立志“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盗匪团伙踌躇满志，觉得恒山派弟子就是一群被“时代抛弃”的弱女子。

一代版本一代神，此时的江湖正属于自己这样的没有把柄之人！

燕回赶来之时，恒山弟子已经和那些人接上阵了。

这些女弟子七人一组，将那些盗匪或两人或三人分割开来团团围住。

她们初时攻守尚且有度，但其中有些弟子对剑阵掌握并不熟练，那群人摸清了她们的节奏，便开始有些左支右绌了。

本来七星剑阵若是单对一人，那确实破绽极少，有种“无招胜有招”的妙处。

就像不戒和尚说的，连他想脱身都要靠着一身功力强推，招式上占不到什么便宜。

但若是由两人、三人应对剑阵，那破绽可就大了。

当然以对面那群人的水平，也未必能抓住这个破绽。

不戒和尚因为担心仪琳的安危，已经冲进人群厮杀去了。

只见他双掌呼呼之下，僧袍飞舞之间，不断有贼人殒命。

那些人见他厉害，大多数都过来对付他了。

他的加入，给其他弟子减轻了不少压力。

七个围一个，很快便结束了战斗。

腾出手来的恒山弟子又开始反过来减小不戒和尚这边的压力。

不多时，来的三十余名盗匪全部被拿下，其中有十来个都死在了不戒和尚的手中。

燕回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他在恒山留这么长时间，主要就是想看看，恒山派这个无法修炼《辟邪剑谱》的女子门派能不能在这个混乱的江湖立足下去。

事实证明，完全可以。

恒山派武功在这个“辟邪版本”依然能打。

但这群女弟子平日里修佛不忍杀生，只是制住了这些盗匪，并未杀他们。

燕回摇摇头。

这个习惯可不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更何况是面对这些自宫练剑、渐渐丧失人性的变态。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家伙刚刚踩碎了他屋顶一片瓦，罪大恶极！

燕回走上前去，开始一掌一个。

‘吃了你们这么多顿斋饭，不用谢我。’

手上功夫他更喜欢用掌法，不喜欢用摧坚神爪之类的武功，抓得一手血糊糊的。

就这样你拍一我拍一，拍到第五个人的时候，仪琳拦住了燕回。

“燕大人，他们已经被制住了，不会再继续作恶了，你莫要再杀生……”

仪琳说着又念起经来，为燕回减轻罪孽。

“说了多少遍了，要叫‘燕大哥’！

“这样，你叫一声‘燕大哥’，我就不杀他们。”

“燕…大哥。”

“好！仪琳，你这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啊，功德无量。”

“不不不…这怎么能算是我的功德呢？这是燕…大哥放他们走的。”

“我本来是要杀他们的，是你求情我才放他们走的。”说着，燕回转身问道，“你们说，这功德算谁的呀？”

“感谢小师太大恩大德。”

几人异口同声。

他们知道谁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燕回点点头，在他们每人身上点了一指。

“好了，我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大哥哥，这是……”

燕回瞪了非非一眼。

“其实，我留到今天，就是担心恒山派的安全问题，当然主要还是放心不下你呀！”

燕回伸手摸了摸仪琳的小光头，仪琳正要往一边躲去。

“不许躲！”

仪琳便不敢躲，站在那泫然欲泣，一边还念叨着：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弟子并非有意犯戒，求菩萨原谅……

“还有燕大哥他是好人，求菩萨莫要怪罪于他……”

见她一面求菩萨原谅，一面替自己开脱的样子，燕回笑了。

一旁的不戒和尚却哭了。

我拿你当兄弟，你打我女儿的主意！

“现在见你们有抵挡这些贼人的能力，我也就放心了。”

“燕大人，话说得真好听，现在处处盗匪横行，朝廷倒是管呀！”

定逸师太处理完了各处弟子的伤势，正往这边走过来，听到燕回的“爹味”发言，上来就开团。

定逸师太对朝廷印象不好，脾气又暴躁，加上燕回又是个谁都不惯着的主，两人见面就呛。

“民不举官不究。”

“可这些是强盗，是公案！”

“哟，师太还懂这个呢！

“但是你知道大同府每天断案的任务有多重吗？

“你们又不报案，那大同府那边只好把有限的司法资源留给更需要的人了。

“这样，要不你们恒山派去大同府报案，我保证，朝廷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出动人马，将这些盗匪一网打尽。”

“哼！”

定逸师太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主动报案？

请神容易送神难。

官府一旦介入，只怕就要顺势一统江湖了。

到时江湖同道又会怎么看恒山派？

就是你把鬼子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