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破冰时刻：勇气与第一笔交易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教室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粉笔末和旧书本特有的味道，以及学生们午休时低低的谈话声和偶尔的笑声。

陆扬趴在课桌上，胳膊枕着脑袋，看似在假寐，实则脑子里正高速运转着。王磊带来的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但如何将这星星之火有效地燎原开去，还需要更周详的计划。是该主动出击，还是继续守株待兔，等待口碑自然发酵？他那五十岁的灵魂，此刻正用商战的逻辑反复推演着每一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在他课桌旁停了下来，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陆扬微微掀开一丝眼缝，看到一双洗得有些发白的解放鞋，裤腿也略短，露出一截脚踝。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黝黑、带着几分拘谨的脸。是隔壁三班的赵刚，陆扬对他有点印象，这人是出了名的刻苦，平时除了埋头学习，几乎不与人多言。

“陆……陆扬同学，”赵刚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明显的犹豫和不确定，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卷起来的练习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我……我听王磊说，你……你这里有……有《跟我学》的英语磁带？”

陆扬心中猛地一跳，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细密的涟漪。来了！第一个主动上门的“顾客”！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小鼓槌轻轻敲击了一下，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平和地看着赵刚，点了点头：“嗯，是有。怎么，你想租？”

赵刚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火光，但随即又有些黯淡下去，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小声问道：“那个……怎么……怎么租的？”

陆扬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戏肉来了。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声音清晰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跟我学》这套磁带，你也知道，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尤其是品相好的。我手里的这几盘，都是A级品相，音质清晰，保证学习效果。”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刚的表情。赵刚听得十分专注，不住地点头，显然对“A级品相”和“音质清晰”这些词非常受用。

“所以，”陆扬继续说道，“这套磁带的租金，是一天一角钱。另外，需要押金五角。磁带完好归还的时候，押金全退。”

“一……一天一角？押金还要五角？”赵刚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声音里透着一丝为难。对于八十年代的高中生来说，这笔“巨款”足以让他犹豫再三。他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可能也就这么多。

陆扬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赵刚的家境应该一般，也知道这个价格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跟我学》的价值摆在那里，尤其是在这个英语学习资源极度匮乏的年代，对于渴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学子来说，它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赵刚的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一会儿看看陆扬，一会儿又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磨损的鞋尖。阳光照在他紧抿的嘴唇上，显得有些苍白。他太需要这套磁带了，他的英语是弱项，老师上课讲的很多内容他都跟不上，如果能有磁带辅助，他的成绩肯定能有所提升。可这一角钱一天的租金，还有那五角的押金……

教室里的喧闹似乎都远去了，赵刚的耳边只剩下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和陆扬刚才报出的价格。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赵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一咬牙，抬起头看着陆扬，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我租！我先租一盘，听一天！”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内侧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摸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着的小钱包。与其说是钱包，不如说是一块折叠起来的布片。他打开布片，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角票和一些硬币。

赵刚的手指有些颤抖地从中数出了一张崭新的一角纸币，又数出了五张同样崭新的一角纸币，凑成了六角钱。他将钱递给陆扬，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汗湿。

“陆扬同学，这是六角钱，你数数。”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发紧。

陆扬伸出手，接过了那带着赵刚体温的六角钱。钱很轻，但握在手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他没有立刻去数，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刚，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同学，为了一个学习的机会，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不用数了，相信你。”陆扬微微一笑，然后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了那盘精心保管的《跟我学》第一册A面磁带，同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九角三分钱，从中找出四角钱的硬币。

他将磁带和四角找零一起递给赵刚：“这是《跟我学》第一盘，这是找你的四角钱。磁带要爱惜，明天这个时候还给我。”

赵刚接过磁带，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双手紧紧地握着，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我一定爱惜！谢谢你，陆扬同学！太谢谢你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质朴而真诚。

看着赵刚小心翼翼地将磁带和找零揣进怀里，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离开了自己的课桌，陆扬的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涌遍了全身。

这不仅仅是六角钱，这是他重生以来，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劳动，赚到的第一笔“营业收入”。这更是对他眼光、勇气和判断的直接肯定。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一张一角的纸币和五枚一角的硬币，静静地躺在掌心。阳光下，它们泛着普通的光泽，却又似乎比他前世经手过的任何一笔巨款都要耀眼。

“启智，”他在意识里轻轻呼唤。

“指令确认。”

“记录一下，首次交易完成，时间，198X年X月X日，午休。交易额，租金一角，押金五角，实收六角。”陆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信息已记录：首次商业交易完成，现金流已产生。当前账户余额：一元零三角（含九角三分原始资本）。”启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客观，但陆扬却觉得这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悦耳。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六角钱，那带着余温的金属和纸张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这感觉，比前世第一次拿到几千块奖金时，都要来得更踏实，更沉甸甸。

他的九角三分“底钱”还在，但现在，他的口袋里，终于有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通过“经营”而来的“活钱”。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希望，是信心，是他撬动这个时代的第一根杠杆上，最微小却也最坚实的一个支点。

陆扬深吸一口气，将这宝贵的六角钱小心地放进了自己另一个口袋，与那九角三分的“启动资金”分离开来。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微不足道却又意义非凡的开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校园里的白杨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充满了生机。而他的心中，那名为“事业”的种子，在这一刻，终于破土而出，迎来了第一缕真正的阳光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