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裹挟着太监尖利的嗓音撞碎了晨雾,雕花木门被猛然推开的声响惊起了满院枯叶。我拢紧狐裘,玄铁剑坠地的清音惊破沉寂,剑穗扫过金砖,血色在晨光里转瞬即逝。
“伏意公主,接旨吧。”太监公公尖细的嗓音割破静谧,他展开明黄圣旨,鲜红玉玺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妹伏意公主,温婉贤淑,德行兼备。左营副将沈云,忠勇无双,战功卓著。着即以礼成婚,择吉日完婚。钦此——”
我盯着那龙飞凤舞的诏书,喉间血腥味愈发浓重,血沫子溅上素帕:“陛下这出戏码,倒愈发逼真了。”
“公、公主殿下,这、这是皇上的旨意。”太监公公颤声道,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泛着光。
“哦?皇上的旨意?”我撑着坐起,金丝病患服滑落肩头,露出腰间玄铁剑柄,“本宫这‘病弱’的金枝玉叶,斩得了叛旗,批得了折子,唯独斩不开陛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奴、奴才不敢......”太监公公的身子筛糠般抖起来,转身要夺路而逃。
玄铁剑的寒光贴上他咽喉,我望着他瞳孔里映出的明黄圣旨:“回禀陛下,就说本宫这出戏,接了。”
“殿下,这圣旨接不得!“青鸾攥住我袖口的手背暴起青筋,药碗在她膝前摔成碎片。
我摩挲着剑柄上的黄泉纹,看王德全在阶下抖成筛糠:“公公当年给三皇兄送鸩酒时,手可没这么颤。“剑穗扫过太监总管孔雀补子,惊起一串冷汗。
“圣上念着兄妹情分......“
“喀嚓——“
玄铁剑劈裂他脚前金砖,我笑着咳出半口血:“回去告诉皇兄,本宫不仅要接旨,还要用他私库里的南海鲛绡做嫁衣。“
太监公公的身子僵住,片刻后,他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青鸾扑上来时,我正望着染血的圣旨发怔。帕子上的血迹在她怀中绽开新红。
“公主......”青鸾哽咽着,指尖触到我腰间的玄铁剑时突然僵住。
“宫中特赐婚服,”我轻抚剑柄,“陛下倒是贴心。”
“公主,您不能这么想。”青鸾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能吗?”我突然剧烈地咳嗽,血沫溅在她脸上,“本宫为什么会受伤?”我不顾血沫的喷溅,发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皇上这出戏唱得可真像。”
“公主,您这是何苦呢?”
“青鸾,有些话,该烂在肚子里。”我轻声说道,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血沫溅在帕子上,像极了宫闱深处那些女人唇上涂的朱砂。
青鸾的手微微一抖,药锅里翻滚的药汁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她轻声说道:“公主,您的身体……”
“无妨。”我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虚弱。“这病弱的身子,如果不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我可能早就随他而去了……。”
我轻轻抚了抚腰间的玄铁剑,剑穗在风中轻轻晃动。
青鸾沉默了。
她知道,我这病弱的身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导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持着我。
“青鸾,我好想他们呀,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我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青鸾的手再次一抖,药汁溅到青砖上,发出细小的滋啦声。她轻声说道:“公主,您不能这么想,他们肯定也希望你能活的好好的。”
“不能吗?”我轻声笑道,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血沫再次溅在帕子上,我死死攥住帕子,声音虚弱地说:“哈哈哈,我可是打不死的战神啊……。”我开玩笑的班说出这番话中却留下了丝丝的泪水,我压低声音低声抽搐。
青鸾不再说话。
她知道,这是公主心中的痛,是公主心中的刺。
公主府的大厅里,沈云已经等候在那里。他身着玄色将袍,腰间悬着的长剑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我踏入厅中时,他正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我时带着明显的不耐。
“沈将军。”我挤出个虚弱的笑容,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的柳絮。
沈云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传闻中体弱多病、贪财好色、性格很暴躁的伏意公主会这么看起来这么体弱多病,柔弱那种。
本来自己想找她请问为什么非要逼着陛下让自己娶她的事情,自己本不愿意娶她……但是怎么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样子确什么话说不出来了?
他抱拳行礼,声音冷得像塞外的冰霜:“公主殿下,沈云有礼。”
我强忍着咳嗽,可那该死的血腥味在喉头翻涌,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我弯下腰,帕子捂住嘴,血沫溅在帕子上。
“殿下,这个病……”沈云急忙询问着。
“将军不必担心,这病……是治不好的。”我直起身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帕子上的血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为什么,算了……”
沈云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转身看向青鸾:“怎么还不把公主带下去休息,怎么你们看不到吗?公主不舒服。”
“是”青鸾回答道。
“公主既然不舒服,那么在下先行告退”沈云拱手辞退。
“沈将军,实在是对不起,是我的身体。”我面容憔悴声音虚弱的向着沈将军说。
“无妨,公主的身体最重要。那在下先行告退,来日再行拜访。”
“好,来人,来送送沈将军。”
青鸾扶着我回到了榻上休息。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我唇角勾起讽笑。
我轻轻掀开狐裘,玄铁剑在狐裘下泛着幽蓝的光。
这剑,是我从塞外带回来的,剑身上刻着黄氏的纹样,见证过无数次血雨腥风。
我轻轻倚着床头,药香在空气中弥漫,混着血腥气在鼻尖缠绕。
青鸾在炉旁添炭的手微微发抖,铁钳夹起炭块时,火星子溅到青砖地上,发出细小的“滋啦”声。
“我听宫人说,沈云是被强逼着娶我的,说我配不上他,他是将门娇子,我是皇室弃子,都在说我凭什么嫁他?……”我盯着跳动的火苗,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的柳絮。
青鸾的手突然一抖,炭块“当啷”掉在地上,火星子四溅。
她慌忙弯腰去捡,发髻上珠钗滑落,在青砖地上滚出老远。“公主,皇上只是希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被掐住喉咙的雏鸟。
“希望什么?”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死死攥住帕子,指甲陷进掌心,“希望我这个病秧子替他监控沈家?还是希望沈云能看在我‘病弱’的份上,对我好生照顾?从而效忠皇家。”
青鸾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地往炉里添着炭。药锅里的药汁翻滚得越发凶猛,咕嘟声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
“青鸾,你觉得沈云会是怎样的人?”我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沈将军……沈将军是左营副将,以刚正不阿著称。”青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具体如何,奴婢就不清楚了。”
“刚正不阿……”我轻声重复着,突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血沫再次溅在帕子上,我死死攥住帕子,声音虚弱地说:“刚正不阿的人,最是容不得半点沙子。我这‘病弱’的身子,怕是要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