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希特利的呐喊

贝蒙莱特街笼罩在阴霾当中。

好运事务所的阳台上，希特利将自己的脑袋埋藏在两条臂弯之中，好把自己脸上那可怖的神情藏起来，就仿佛将自己的思绪潜藏在贝蒙莱特街那从不消散的烟霾一样。

他不时带着些许痛苦的呼唤着卡达林的名字。而他一直将自己的目光望向那座钟楼。

突然间，他身后的阳台门传来了响动。他连哪怕最轻微的抖动都没有。

于是，悄无声息的，阳台门又合上，林灯慢吞吞的挪步到了希特利的身边，就像是一个突然出没的幽灵一般。

他将双手若无其事的搭在了阳台的栏杆上，静静地眺望着钟楼。希特利颤动了一下，随后，嗫嚅着开口说道：

“先生，我原以为，我那点希望不至于落空的。”

林灯没有回答希特利的话语。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

“有关于卡达林的事情，您想的怎么样了？”

他没有留给希特利喘息的时间，他用言语，再次将他逼上了先前的悬崖边沿。

他看见希特利骤然将他的身子重新蜷曲了起来，仿佛这个名字让他感觉到某种痛苦一样。

片刻后，希特利舒展了身子，站起来，迷茫的眺望着钟楼。

终于，希特利仿佛自暴自弃的开口了，他带着一种无穷无尽的，包含着回味的苦涩开口说道：

“先生，其实，我早就曾想过这样的结果了。从很久之前，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猜到过，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您要我怎么相信呢？要我怎么敢去相信这一切，亲手打破自己的希望呢！”

希特利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几乎是呐喊着开口道。他的双手抬起，在空中乱舞着。

“他是我的儿子啊……是，他是我的养子，从一开始，我就隐约感觉到了。我的这位养子不对劲。”

“他从小的力气就大的惊人，而且，他还有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虽然长大后渐渐变得身体虚弱了，但我一直有那么一种感觉——他并不是一般的人类。”

希特利抬起头来，用痛苦的语气做着回忆：

“他还曾经若无其事的清理一种黑色的粘液。从那个时候我就有所感觉了。或许，我的这位养子有很多特别的地方，甚至可能，不是人类……可他是我的儿子啊！”

希特利大声地嚷道：“他是我的儿子！我只以为，我们之间会这样平和的继续下去。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真的是怪物啊。”

在说完这句话后，希特利突然不说话了。他的积压的情绪在那一瞬间通过不停地叫喊发泄出来，而在此时，一滴眼泪在这个中年男人的眼角出现。

直到这一刻开始，他才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林灯站在一旁，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打断。他知道，需要交给希特利一点自己的时间。希特利需要一些时间抒发自己的情绪。

终于，在一阵漫长到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过后，希特利带着些许渴望的轻轻开口了：

“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

“您觉得他为什么会离开呢？”

听到这个问题，林灯阖上双眼。片刻后，他开口道：

“或许是因为，他爱着您吧。我只能做出如此猜想。”

“如果说不离开的话，您可能还会遇到当初影犬的那种偷袭。最后，您会死的。为了让您活下去，为了不去波及无辜的人，尤其是为了不波及到自己所爱着的无辜的人，他选择了离开。”

“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呢。”

希特利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是啊，他……确实是个善良的孩子。”

而后，希特利口中发出了苍白无力的喃喃声。他似乎在思考着，在等待着什么灵光的降临。

“他很痛苦吗？”

“我想是的。不得不和自己的父亲分别，还要承担理智慢慢丧失的痛苦……虽然现在已经很可能只剩下本能了，但是，他还在前往钟楼，或许，他也会在那里感到悲伤吧。”

林灯耸了耸肩。希特利则默默听着这些自己先前没有听到的东西。

在说完过后，林灯丢过去了一本笔记本给希特利。那是卡达林的日记，希特利翻开有夹角的那一页，看见了卡达林的话语，顿时间，眼泪再次往下流了下来。

【好耶！最喜欢爸爸了！】

【如果没法再看见爸爸的话，会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吧……】

【一定不要牵连到爸爸啊……】

一句句卡达林写下的话语在眼前浮现。希特利沉默着合上了笔记本，却已经流下了眼泪。

“先生……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给他的爱，一直不够直接。我不是很会表达。”

随后，希特利沙哑着开口说道。

“但他认为您合格了。”

林灯用平静的口吻回道。希特利抬起了头，旋即，轻声问：“请问……您作为侦探，有调查出来，他的动向吗？”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今晚他可能还会回到钟楼。怎么了吗？”

“……我想去找他。”

希特利抿了抿嘴唇，片刻后，用带着某种绝望的语气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想去见他一面。见我的儿子！”

“如果他在痛苦，他会悲伤，那我就该去找他……”

“可能会很危险的，先生。”

林灯没有直接阻挠，只是默默地指出。

“可是，”希特利的语气坚定，“可是我是他的父亲。父亲不能看着儿子受苦，而没有任何表示。”

“先生，我一定要去。”

在此时此刻，希特利的语气突然是那样的坚定。林灯于是朝着他鞠躬。

“看起来您想通了。那么……”

他随后看向了钟楼，用如同蛇一样冷静的声音说：“今晚七点半，我会想办法让您都进入钟楼内。可能需要和卡达林打上一架。我想，他到时候应该会在那里的。”

“等到七点钟的时候，我们在这里集合。”

林灯说完，又一次宛如鬼魅一样离开了阳台。这一次，希特利直起身子，用无比坚定的目光回望。随后，他迈开脚步，离开了这间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