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

当然，说是米，但实际上这所谓的“米”并非是前世的那种精米，而是混杂的谷子。

主要是荞麦、燕麦、粟米等等混在一起。

一石下来也就七十多文，一斗7文左右。

若当真要买精米，一斗只怕要50文不止，普通老百姓根本就吃不起。

只能偶尔的改善下伙食。

不过徐枫听来往的商队说，中原地区的精米似乎要便宜许多，一斗不到二十文。

与之相比，猪肉反倒是便宜的多。

一斤只要5文，两吊大概四斤，也就20文。

原因自然是这个时代养猪的手法非常......额，粗糙。

大部分人养猪都是为了......堆肥。

猪肉口感不好，还有腥味，许多百姓也不喜欢吃。

大部分人吃的还是羊肉。

不过羊肉的价格可就高很多了，一斤就要足足500文。

很多家庭逢年过节可能才会吃上一小块。

而徐枫的印象中，家道还没有被自己败坏的时候，是经常吃羊肉的。

然而自从原主开始走上赌徒的不归路的时候，羊肉就成了这一家子的奢望。

最近几年来，这一大家子估计都没吃过一次羊肉。

别说羊肉了，猪肉都吃不上。

而牛作为主要的耕种工具，是禁止食用的。

不过那是中原地区，如今的味县靠近郎州，山地崎岖，种地多为水田。

实际上是用不到太多黄牛的，水牛倒是不少。

山区里人哪还管中原的规矩？因此牛肉也是有的。

只是比羊肉还贵。

吃不上主要是因为吃不起。

所以，若父母和妻子看到自己手中的米和肉，应该会很开心吧？

一路上。

徐枫丝毫不觉得累，脚步轻快的走回了长寿坊。

路过的坊中邻居们看着他提着东西回来，都是一脸惊讶。

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哟，这不是徐家的败家子吗？怎的今日这般模样？”

“哼，怕是又从哪骗来的钱财，且看他能得意几日！”

徐枫对此充耳不闻。

反正说的也不是他。

终于。

他踏入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小院。

父亲正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

见他回来，父亲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便转身进了屋。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见状，徐枫心中也是无语。

不过因为很清楚原本的他都做了些什么挫事，所以徐枫并未气馁。

他转而走向厨房。

母亲王氏正在灶前忙碌。

见他进来，王氏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娘，我来看你们了。”

徐枫轻声说道，将手中的肉与米放在桌上。

王氏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道：“小枫啊，你又去赌了？这些钱……你从哪弄来的？”

徐枫急忙摆手，诚恳道：“娘，我没有去赌，这些是我打猎换来的。

我想明白了，我要像那周处一样，浪子回头金不换。

以后，我定会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可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小枫，不是娘不信你，只是你以往……

唉，罢了，你若真能改过自新，娘便也放心了。”

徐枫心中一暖，正欲再言。

却听屋内传来父亲徐青的怒吼：“王氏，你莫要被那小子骗了！

他肯定又是想骗钱去赌博！

周处？哼，定是哪个赌徒编出来的幌子！”

王氏无奈，只得对徐枫道：“小枫，你先回去吧，你爹他......他需要时间。”

徐枫默默点头，将肉与米留下，转身出了厨房。

他知道，想要让父母重新信任自己，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随后。

他来到了妻子小娟的房前。

轻轻敲了敲门，屋内传来小娟惊恐的声音：“谁……是谁？”

“小娟，是我，”徐枫轻声说道，“你开门，我有话与你说。”

门缓缓打开。

小娟带着些谨慎的探了出来，眼中含着闪躲和畏惧：“你，你要说什么？”

徐枫心中一叹，柔声道：“小娟，别怕，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

我会努力赚钱，让咱家过上好日子的。”

小娟闻言，却只是低着头，却并未言语。

显然这种话，原主说过不止一次。

但徐枫却丝毫不介意，将剩下的肉与米递给她，道：

“这些你留着吃，别饿着自己，爹娘这边你多费心，有事就来隔壁叫我。”

小娟接过东西，低声道：“你......你真的会改吗？”

徐枫坚定地点头：“我会的，相信我。”

说罢，徐枫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果断的让妻子都有些恍惚。

待徐枫离开后。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母亲将此事告诉了父亲。

“小枫说他要学一个姓周的，说什么三害，金子浪子什么的，好像叫周处。”

父亲闻言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周处？肯定是谁家的赌徒，总想着以小博大，到处浪！”

母亲揣着手，有些心疼道：“那这米肉怎么办？”

徐父却依旧不信，冷哼一声道：“留一半吃，另一半给小娟拿去。

告诉她小心点这小子，别又被他骗了！”

王氏无奈应下，心中却暗暗祈祷儿子这次真的能改邪归正。

“唉，我知道了。”

但愿娃子这次真的能改过自新。

......

回家后。

徐枫给自己美美的做了一顿饭。

饱餐之后，这才一屁股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在家里歇了一天。

第三天，徐枫就又进了山。

不过，他还没傻到每次进山都能捕获一堆猎物。

那样也太惹人瞩目了。

他需要的是低调的发育，高调的不要。

如此往复足有十来天后。

徐枫一共进山两次，手里终于攒下了十两银子。

这笔巨款对很多百姓来说，已经是足够全家好几年的花费了。

但却也只是原主一次的赌资而已。

赌博害人啊。

不过让徐枫开心的是。

爹娘对他的态度，似乎好了几分。

父亲见了他也不再总是转身就走了。

妻子也不经常躲着他。

反倒是这次离开前，还问他要不要缝一下裤子。

还给他补了床褥。

只是两人说话时，她还是会眼神躲闪到让人心疼。

这一切的变化，都让徐枫心中喜悦。

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徐枫也只是普通人。

他需要圈子、需要家人。

他需要饿了有人能和他一起做饭。

累了有人能抚慰他。

伤心了有人能安慰支持他。

他需要朋友，家人。

他同样害怕孤独。

不过因为原主的缘故，如今的徐枫可没有半个朋友。

要改变，只能从家人开始。

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改变也会改变家人的心。

反倒是王五那几个泼皮，就算是失踪了，也没人在意。

甚至不少人还猜测这几个货是不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

徐枫从始至终都没插嘴过半句关于王五的闲谈。

反倒是在人们提起山中野兽的时候，说起过一些吃人的传说。

传说不需要证据。

只要足够多的人说起，那么就会变成“通识”。

......

三日后。

傍晚时分。

长寿坊。

徐枫将这两天收获的猎物换了钱后，照旧提着米和肉朝家走去。

今天他提的不是猪肉，而是极为难得的羊肉！

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下水。

但也是他和肉铺的张巡砍了几波价格才强买来的。

不过，让徐枫有些奇怪的是。

今天，路上的街坊邻居们却都不是往常那副躲避瘟神的表情看向自己。

反倒是脸上带着一丝同情。

徐枫摸了摸身上。

可能是自己狼狈的样子让人同情吧？

嘿，反正赌徒不值得同情。

没啥。

他也没多想，大步就走回了自家所在的鱼水巷。

刚一走进巷子。

徐枫就被巷子里满满的人群惊了一跳。

原本只有三米宽的巷子，如今全是人挤人。

每个人都朝着巷子里看去。

还有小娃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张叔，看什么热闹呢？”

徐枫从身后拍了拍其中一位眼熟的邻居，笑着问道。

哪曾想。

那“张叔”刚转过头看到他。

就忽的满脸惊恐的大叫了一声：“鬼啊！”

随即，众人纷纷回过头来。

巷子里瞬间沸腾！

“啊！鬼！”

“鬼魂回来索命了！”

“闭嘴！都给老子闭嘴！！”

“安静！！！”

噹！！！

直到一声铜锣在巷子里响起。

整个巷子这才一下子安静下来。

人们惊恐的看着提着东西归来的徐枫，弄得他满头雾水。

就在这时。

人群被分开了一条口子。

两个带刀的巡捕钻出人群，站在了徐枫面前。

为首的却是他一个熟人——曾经原主的发小“张巡”。

可后来，原主堕落。

张巡则家中却用钱让他进入了衙门，当了捕快。

如今，更是升任了捕头。

短短几年没见，两人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每每想起这些。

徐枫就满心不是滋味。

“是小枫！都别鬼叫了！是徐枫回来了！”

张巡对着身后喊了一声。

这才有些古怪的看着徐枫：“枫娃子，你要挺住。”

听到这话，徐枫纳闷道：“不是，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们一个个的，又是叫我鬼，又是让我挺住。”

他踮起脚尖越过人群着巷子深处看去。

可很快。

徐枫就瞳孔一缩，木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巷子地面上摆着的一排......

盖着草席的......

尸体。

徐枫心中一抽，看向张巡，神色逐渐冷厉了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巡叹了口气，将位置让了出来：“都让让！”

随即他分开人群，带着徐枫走进了巷子。

入眼一共十二具尸体。

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用草席盖着。

其中三具尸体的脚上，穿着和他同样花式的麻鞋。

徐枫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跟前掀开草席看去。

只见爹娘正青着脸，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徐枫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随即犹豫了一下，又掀开了妻子身上的草席。

一样，双目圆瞪，脸色铁青，满脸惊恐。

这是死不瞑目啊！

嗡的一下。

徐枫的脑子就炸了。

他麻木的缓缓靠在身后的巷子墙壁上，两腿发软。

直到滑坐在地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枫嗓子干涩的再度看向张巡，略有些木然的道。

“节哀吧，唉，此事我们也说不清楚。”

张巡原本如此说道。

可看到徐枫心若死灰的表情，却又心一软，低声凑过来道：

“我们只知道，这些巷子里的百姓都是被在家里活活冻死的。”

他的嗓子沙哑道。

“这是有鬼啊！这一定是鬼杀人！”

一旁的另一名捕快小声的惊恐道。

“闭嘴！胡说什么？哪来的鬼？”

张巡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徐枫。

“衙门已经请人去州城调请府兵了，还向江湖上发了令，请高人前来协助。

具体怎么回事，还要查了再说，至于是不是鬼......”

张巡咽了口唾沫：“我他么是不信的！一定是人为搞的！

我就知道有某种寒冰功法，能让人冻僵......”

后面的话，徐枫没有再听清。

他已经无心听什么了。

鬼。

杀人。

功法。

州城高手。

这些词一个个在他脑海中闪过又消失。

他就这样一直木然的坐在巷子里。

直到全家人和街坊的尸体都被收走。

临走时。

他都没敢给妻子和爹娘合上眼皮。

直到夜深人静。

将爹娘的屋子和妻子屋内值钱的家当全都搬到自己这里后。

徐枫一个人站在小院之中，发起了呆。

家人，没了。

自己，又成了一个人。

伴随着一股寒风吹来。

忽的。

一股极为强烈恐惧感让徐枫发疯似的冲进屋子。

关上门，盖上被子。

死死将自己捂在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