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愿喜乐无忧

看遍全身上下,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那双眼睛了,黎舒舒的眼睛圆润,透着几分天真与柔和。

相反,舒梨的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清冷与疏离。

舒梨不由的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镜面,想要触碰那个与自己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那个“她”。

如她所愿,自己还真的变成她了……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成为黎舒舒那个废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混杂着车轱辘碾压石子的声音“舒啊!爹跟你哥来瞧你来了!”

舒梨推开老木门,吱呀声不小心惊落枝头上的露水,车轱辘碾压石子的声响蓦地停顿——

晨光里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的青布直裰上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一串未动的糖葫芦。

舒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潮水翻涌——

这是黎舒舒的兄长黎长安,是那个被挑断手筋、打断双腿,被人用板车拉回家的少年。

时空管理局里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教授管理员们如何在短时间内迅速了解一个人并成为ta,以便管理者们在执行任务中应对突发状况,但因为并不是主修课程,所以大家都学的十分敷衍,当然,身为学霸的舒梨除外。

舒梨小跑到黎主事面前,学着黎舒舒平常的样子冲父亲撒娇“爹爹!这次我可真的是受了好大的罪呢~”

黎主事伸手抚摸着黎舒舒的额头,一脸心疼“真是让我们家乖宝受苦了,来,爹吹吹。”

“爹臭,让哥吹。”舒梨抬手阻止梨主事接下来的动作,又把脸凑到黎长安跟前。

“嗐!你这个小崽子!”黎主事在旁边佯装跳脚。

轮椅上的黎长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青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舒梨注意到他攥着糖葫芦的手指关节发白——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她,这是兄长发病的前兆。

“哥!”舒梨一个箭步冲过去,身体本能的动作让她来不及思考,她熟练地扶住黎长安的后颈,另一只手按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没...没事。”黎长安喘着气轻轻推开妹妹的手,糖葫芦上的糖衣被他捏碎,黏腻的糖浆沾了满了他的手。

他垂下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老毛病了。”

舒梨盯着少年颤抖的睫毛,突然想起临行前自己在时空管理局看过档案里关于这个世界的记载:

大魏历二十八年冬,傅家庄园突发大火,烧死佃户二十七人,其中包括主事黎泽民及其长子长安。

而现在是...大魏历二十三年!

“舒舒?”黎泽民的大手在女儿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你哥说晌午祁夫子要考校功课,让你...”

“我知道。”舒梨打断父亲的话,弯腰捡起掉落的糖葫芦。

指尖触到糖浆的瞬间,一段陌生的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突然涌入——

十岁的黎长安攥着娘亲剩下来的半匹素布,在深夜里敲开了一扇又扇的门。

村尾的绣娘张婶剪下嫁衣上最后的鸳鸯纹,私塾的瘸腿先生撕了半张字帖,守庙的瞎眼婆婆扯了神龛的红帐子……

他借着油灯微弱的光,将这些布头缝成百家被。

指尖的血珠渗进布纹,每一针都落着无声的祈愿——

愿他刚出生的妹妹,此生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

这不是数据,舒梨突然意识到,这些带着体温的记忆,鲜活的情感,正是黎舒舒真实存在过的证明。

“爹,你推哥去屋里歇着吧。”舒梨听见自己说“我去趟厨房。”

她转身时瞥见黎长安清亮的眼睛里映着晨光。

对于女儿的反常,黎泽民并未起疑,自家女儿,自小便比旁人早慧些……

厨房的陶罐里还放着昨夜的药渣,舒梨掀开米缸舀米时,发现了藏在缸底压着的手札。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各种配方:五月初三,加三钱枇杷叶,咳血稍止;六月十二,减二分麻黄,哮喘加剧...

字迹从刚开始的稚嫩到后来变得工整,窗外传来黎泽民哼着小调劈柴的声音,黎长安的咳嗽声时断时续。

舒梨合上手札,她不能理解黎舒舒对黎长安的感情,就像黎舒舒不能理解她一样。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独自穿梭在时空管理局的每一个时空隧道里,只想着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只是为了向那个人证明自己并不是很差,这样温情的瞬间,是自己记忆里不曾出现过的……

“oi你在干嘛?”

“你是哭了吗?”

脑海中突然出现黎舒舒的声音让舒梨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么在这里?”

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舒梨浑身一颤。

“我还想问你我怎么在这里呢?”黎舒舒的虚像突然凑近。

“哇哦~原来大名鼎鼎的时空管理员,也会偷看别人的记忆手札啊?“她歪头时发梢不经意间扫过舒梨的锁骨,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舒梨皱着眉头,伸手敲散了舒梨虚像“聒噪。”

“喂!真的很疼哎,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黎舒舒抬手捂住额头往后退了一大步。

此刻黎舒舒的模样已经不是六岁小姑娘的样子了,而是在现代十九岁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干净利落的丸子头,宽松的卡其色针织开衫,内搭了一件白色的娃娃领衬衫,下面穿着一条短款的黑色百褶裙,脚上还穿着一双白色厚底休闲鞋,搭配了白色的中筒袜,还斜挎着一个深棕色的大容量托特包。

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正震惊的打量着舒梨此刻的模样……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领口处缝着用边角料拼成的粉色海棠花,露出一截莲藕般的小臂,活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配上她那副故作深沉的模样,说不出的违和。

黎舒舒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舒梨道“噗——你这副打扮也太搞笑了吧!“

舒梨低头看了看自己藕荷色的襦裙,又摸了摸头上不知何时被扎起的双丫髻,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闭嘴。“

“哎呀,别这么凶嘛~“黎舒舒笑嘻嘻地再次凑近,大胆伸出手戳了戳舒梨的脸颊。

“你现在可是顶着我的身体诶,要是被人看到'黎舒舒'突然板着一张棺材脸,我爹肯定会以为我中邪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