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妖

陆遇春因为刘月的关系,言出必行,果真对刘东流这个梦想中的大舅子十分照顾,怕他第一次跟镖紧张害怕,忙完琐事后一直站在旁边陪着。

此时听着那边众人说话,脸上不由露出神往之色。

幽冥崖那边的消息他也一直都在关注,据说那乞丐收拾了南瑶三人后,陈志兴曾追过去说话,说的什么没人知道,但他猜测不外乎道谢与招揽。

陈志兴疑似出身皇室的说法,陆遇春当然也听过,所以这些时日才一直在琢磨有没有可能跟那位陈捕快攀上交情,好让广通镖局更进一步。

广通镖局扎根朱雀城三十余年,在官府中自然有些关系,凭借这些关系,镖局业务才得以覆盖整个小陈国,可是小陈国地界不大,做来做去也就那么些生意,想要更进一步,就得出边境往南瑶或者北茂走。

然而无论南瑶还是北茂,小陈国在外交关系中均处绝对劣势,极不平等,南瑶北茂子民可任意出入小陈国,可小陈国的子民,不管什么身份,想要进入人家国境,只有一国中枢的朝廷亲自颁发的通关文牒,人家才会承认,地方政府出具没用。

所以想把生意做到南瑶北茂,就得朝中有人。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本想着朱雀城里打好关系的官员能一路高升到京都,可惜这么多年,没一个有出息的,反而陈志兴来到朱雀城后,那些尸位素餐的官老爷一个个战战兢兢,别说升职,能保住现有官位就烧了高香。

陆遇春叹了口气,说道:“人家跟咱年纪相仿,就练成那样一身武艺,我要有那本事多好,若搭上了陈志兴,不只能帮镖局打开局面,我爹他们也就不会插手我的……”

本想说:“不会插手我的婚事。”话到嘴边及时停住。

刘东流闷头忙活自己的事,也不知听没听见,反正没搭腔。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已整治出四个菜。

马蹄声突然响起,是去镇上买酒的趟子手钱武骑马回来,陆遇春见他满头大汗,说道:“路本就不远,又耽误不了开饭,着的什么急?”

钱武压低声音道:“少镖头,借一步说话。”

陆遇春看了刘东流一眼,“大福是自己人,不用避讳,有什么话就在这里直说。”

钱武朝那边徐管事看了看,小声道:“我去买酒时碰到几个北茂的人,就顺嘴问了一句,他们那边可没这位徐管事说的那种风俗呀。”

陆遇春一愣,“问清楚了?”

钱武点了点头,“我后来又特意找了几个北茂人问了问,确实没有。”

陆遇春皱起眉头,“我还觉得奇怪,这种事雇主怎么没提前交代,原来是这姓徐的自己编的,可他说这个谎有什么目的?故意叫咱们走慢些拖延时间?那拖延时间又为了什么?”

刘东流道:“说不定是为了跟你要些好处,这才故意刁难。”

陆遇春沉吟道:“看他为人倒是很有可能,那可就打错了算盘,他越玩这种心眼,我就越不想给他。”叮嘱钱武道:“这事先别跟别人说,咱们假装不知,先看看他这一计不成,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刘东流又烧好两个菜,众人聚到一起开饭,有镖局规矩在,众镖师和趟子手都不喝酒,只有徐管事一人独饮。

他先夹了一口红烧肉送进嘴里,登时就露出一脸享受,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

何镖头笑道:“大福,你这手艺真是一绝,可把你爹落远了,日后谁家闺女嫁了你,一家子的口福指定跑不了。”

这何镖头在广通镖局是个排得上号的人物,不仅经验丰富,而且武功不俗,这趟镖虽说保的是灵柩,远非金银财宝招眼,但毕竟路途不算近,所以总镖头还是派了他跟着照应。

一个镖师打趣道:“何镖头,你家闺女不是正好到了出阁年纪么,这不得先下手为强,把大福这个好女婿收入囊中?”

何镖头摆手道:“我家那丫头可没这等口福,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放话说非要找个习武的,还得武功出众,否则宁愿不嫁。”

说的似乎确有其事,其实是他自己心气甚高,看不上一个厨子当女婿,未来姑爷就算没他这等身手,也不能差的太多。

另一个镖师笑道:“你要这么说,整个朱雀城除了少镖头,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何镖头连忙道:“可不敢高攀,少镖头人中龙凤,我那丫头怎配的上?”

嘴上这么说,却在偷偷观察陆遇春的反应。

吃完饭,徐管事从怀里掏出几个骰子,拍桌叫道:“来来来,闲着也是闲着,赌两把!”

众镖师闻言颇为意动,却没人应声,都把目光瞟向陆遇春。

走镖时禁酒,赌却管的没那么严,就看带队的镖头什么意思。

陆遇春见众人跃跃欲试,又看时辰还不算晚,说道:“想玩就玩几把,但不能熬夜,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众镖师脸露喜色,轰然答应一声,争先恐后围坐到桌边。

刘东流去到一旁收拾锅碗灶具,陆遇春又过来陪着,说道:“有我能帮的上手的么,一起收拾快些。”

刘东流惶恐道:“怎么敢劳动大少爷。”

陆遇春正要说那有什么,就听刘东流接着道:“那你就先去把锅刷了吧,然后再去把碗筷刷好,放锅里盖上就行,不用往车上搬,明天早饭还得用。”

陆遇春愣住,好半晌才呆呆点头道:“行。”

他从没干过这种活,不过手脚还算麻利,一口铁锅很快就洗的干干净净,又撅着屁股开始刷碗,瞥眼看见刘东流正无所事事蹲在一边看星星,又是一愣,问道:“你没给自己留点活?”

刘东流道:“我有点累。”

陆遇春面皮抖了一下,回过头接着忙活,说道:“你从没出过远门,这趟确实难为你了,等回去以后,除了你应得的那份,再让我爹给你包个大红包。”

收拾完刚喘口气,一个镖师过来道:“少镖头,能不能借我点银子使使。”

陆遇春问道:“输光了?”

那镖师点了点头。

陆遇春道:“今天时辰已经不早,再去看一会得了,你要想玩明天我再借你,输了多少?”

那镖师脸色有些难看,“二十两。”

陆遇春倏的皱起眉头,“多少?!”

那镖师胀红了脸道:“那狗日……那个徐管事也真邪性,十多个人,就他一家通吃。”

陆遇春道:“其他人输了多少?”

那镖师道:“比我只多不少。”

陆遇春这回连脸色都变了,就算一人输二十两,那也已经有两百两,比这趟走镖的钱还多,说道:“怎么玩这么大,他出千了吧?”

那镖师摇摇头,“应该没有,大伙也算老手,都没看出来哪里不对。”

陆遇春从来不赌,也不懂这个,说道:“去叫他们散了,别玩了。”

刚说完,就听那徐管事叫道:“他妈的,这就都没钱了?老子这才刚有点兴头。”扭头又冲这边叫道:“少镖头,你来陪我赌两把。”

陆遇春见他赢了这么多还不知足,说道:“我可不会赌,时辰也不早了,大伙各自歇了吧。”

徐管事不干,大着舌头嚷嚷道:“不行不行,你他妈要不陪我赌,谁都别想睡!”

看架势赌局要这么散了,他不定会怎么折腾。

陆遇春听他说话不干不净,赢了钱还胡搅蛮缠,脸色登时一沉,不过念他喝多了酒,这才忍住没发作,强压怒火道:“徐爷,要是因为赌耽误了正事,回去以后你家老爷恐怕要发脾气。”

徐管事见他脸色难看,眉头一挑道:“这是给谁甩脸子呢?耽误了正事自然是你们镖局的责任,跟老子有个屁的关系!”

照陆遇春的脾气,登时就想过去跟他说说道理,只是想起出门时父亲的交代,又深吸口气强压下怒火,这两年他早已知道父亲经营镖局何等不易,买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做。

见一众镖师趟子手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又有些担忧,怕他们输多了钱闹出什么乱子,可赌桌上输的钱,就算跟姓徐的闹翻,强要回来也不占理,这时不禁心想,要是自己会赌就好了,不仅能赢回钱,还能顺带叫这厮长个教训。

正转着念头,就见刘东流起身朝那边走去,说道:“我去跟他摇两把。”

陆遇春不由一愣,问道:“你会摇骰子?可从没见你赌过。”

刘东流道:“混酒吧时学过两手。”

陆遇春又是一愣,问旁边那个镖师,“酒吧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