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秋捕捉到这个细节,夸张叫道:“还真是?”
陆遇春没说话,不过这次并非谈及此类话题时的一贯懒费口舌,而是默认。
陆遇秋也不管是不是真被自己猜中,说道:“你跟我可不一样,以后镖局的担子是要落在你身上的,爹能让你娶个烧火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就算给你寻不到官宦人家的闺秀,至少也得出身武学世家才能帮衬上你,所以这回可别怪做弟弟的不让你了,正好也帮你断了念想。”
陆遇春皱起眉头正要开口,陆遇秋笑嘻嘻抬手道:“好好好,不说了,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摇着折扇离去。
陆遇春目送他离开,眉头依然紧皱并未舒展。
他爹的心思他自然一清二楚,但那又如何?这种安排他从来不曾认可,他觉得一个男人要靠自己婚事才能成就事业,太没出息,也不够爷们。
所以早就打定主意,少女如果对他同样有意,他就一定会把这个烧火丫头娶进门,他知道到时肯定要面对父母以及祖母的百般阻挠,乃至雷霆怒火,却从未害怕,他早已做好承受这些的准备。
只是让他有些失落的是,少女对他似乎根本就没那个心思。
陆遇春处理镖局事务果决干练能力出众,在男女情事上却有些迟钝,他一直觉得刘月对他跟别人没什么两样,为此还一度感到挫败。
不过他并没放弃,还抱着万一希望,想着万一小月只是年纪太小情窦未开呢?因此也更不敢轻易表露心迹,怕遭拒绝后就再没转圜余地。
这时他扭头看去,却见少女不知何时已进了屋,心里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刘东流轻手轻脚过来,叫了声,“大少爷?”
他对这位大少爷观感一直十分不错,人品端正,是个可以托付的人,给自己做妹夫完全没问题,也正因为认可,平时才会拿他跟刘月说笑。
陆遇春回神道:“叫小秋这么一闹,险些忘了正事,我来是叮嘱你们一句,中午的饭菜多用些心思,有雇主要在镖局吃饭,这单生意可不小。”
刘东流愣了愣,奇道:“有雇主要在镖局吃饭?”
他觉得奇怪,是因为请雇主吃饭毕竟属于商务宴请,往常总镖头都是安排在城里的大酒楼,在镖局吃还是头一回。
陆遇春压低声音道:“其实是雇主府上的一个管事,一看就爱贪小便宜,我爹就是客气了句,说快晌午了,要不留下吃顿便饭,他居然就真留下了,多做一两个菜就行,免得那人以为咱们利多,又要吃回扣。”
刘东流恍然,点头道:“明白。”
陆遇春看他一眼,沉吟片刻又道:“眼下幽冥崖那边汇聚三教九流,连我爹都不敢去趟浑水,这段时日可不能去那里凑热闹。”
刘东流道:“大少爷,我昨日真没出门。”
陆遇春点头道:“没有最好,就当是给你提个醒。”
送走陆遇春,刘东流和刘月整治起中午饭菜,老头起得早,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刘东流让他回去歇着。
吃完午饭,收拾清厨房里的琐事,兄妹俩正要进屋研究研究那本天下无敌剑法,结果陆遇春又来了,进门就道:“大福,中午的菜是你烧的吧?”
刘东流道:“怎么了,客人不满意?”
陆遇春道:“那倒没有,问题是太满意了,这趟他会跟镖,吃了你的菜后,临时起意要求把你也带上,我爹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
走镖带着厨子,这种事闻所未闻,陆遇春当时也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走镖时倒是难免有露宿荒野的时候,但也是由兼当杂役的趟子手胡乱烧些饭对付对付,从没听过谁家走镖还专门带着厨子。
不过这单生意雇主出手阔绰,他爹想争取以后能长期合作,不愿得罪这个管事,就应下了。
刘东流没想到要临时出差,说道:“我可从没跟过镖。”
陆遇春道:“你别害怕,这趟是由我带队,有我照应,肯定不会让你出事,你跟着做做饭就行。”
刘东流问道:“是去哪里?”
陆遇春道:“雇主原是北茂人,家里有老人过世,想落叶归根,咱们负责把灵柩送到北茂边境即可,到时有人交接。”
朱雀城靠近南瑶,去北茂边境相当于要从南到北穿过整个小陈国,但小陈国本就不大,就算这么纵穿过去,路程也不超过千里,走快些十余天就能回来,慢的话二十天也肯定足够。
虽说时间不长,但刘东流也不想去,一来这段时间老爹正心神不宁,二来刚拿到那本天下无敌剑法,虽然对武功没啥追求,却因老爹的推崇有些好奇,想看看是个什么样。
他露出为难神色,说道:“能为镖局效力,我自是一百个愿意,只是怕二少爷又来纠缠小月,到时我不在的话……”
陆遇春道:“虽然小秋习武不用功,身手却也不差,你又不会武功,若他真想做什么,即便你在,就能护住小月?”
刘东流咬牙道:“大不了豁出性命,闹出了人命,二少爷总不敢再胡来。”
陆遇春笑道:“放心吧,我已交代了赵贵,让他仔细照看着,小秋若再来胡闹,赵贵会去喊我爹来。”
赵贵是陆遇春十分看重的一个趟子手。
刘东流见他已做了安排,只好想别的托辞,一边想一边问道:“什么时候走?”
陆遇春道:“今日天黑前就要动身。”
刘东流一听更不想去了。
老头忽然道:“大少爷,到时来喊大福就行。”
陆遇春根本没想过刘东流会不想去,本就只是过来知会一声,闻言点了点头,又拍拍刘东流肩膀道:“有我在,不必紧张,你先准备准备,一会我让人来喊你。”说完起身离去。
刘东流道:“老爹,我还想推一推,你怎么答应了。”
老头道:“总镖头吩咐下来,怎能不去,除非现在就辞去差事,再说总镖头待咱不薄。”
老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没话,说道:“那我就走一趟。”
总镖头为人他也十分敬重,这些年也确实没亏待过他们。
老头又道:“正好把那本剑法带上,比留在这里稳妥,既能避避风头,路上有时间也能学一学。”
刘东流道:“留在这里怎么就不稳妥了?又没人知道是咱拿的。”
老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月在一旁撇嘴道:“哥你别说了,爹这明摆着又是偏心,想让你先练。”
刘东流笑道:“没事,我就不带,给你先练着。”
老头瞪眼看他。
刘东流道:“我这一路都得跟镖局的人在一块,就算带着,哪有机会拿出来看?”
老头道:“不必藏着掖着,当着人看也无妨,这剑法失传已久,当今天下知道的已没几个,镖局的人什么底细我都清楚,不可能听过。”
刘东流道:“那我也不带,让小月先练。”
刘月笑道:“哥,你就带上吧,等你练成了,我就能偷懒不用练了,反正你说过,小时候我护着你,大了就该你护着我了。”
刘东流闻言有些愣神。
刘月见他发愣,瞪了瞪眼道:“这话可真是你自己说的,不会忘了吧?”
刘东流冲她一笑,“当然没忘。”
之所以愣神,是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都已经过去十年,这话居然还记着。
他看着少女那张明媚容颜,一时突然有些唏嘘,觉得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十年就已经过去了。
他记得说这话时他八岁,少女六岁,因为发育慢,所以大着两岁的他,个子反而一直比少女矮半头。
那天他被几个蛮横霸道的半大小子拦路要钱,吐沫横飞忽悠半天,几个小子竟不上当,认死了不给钱就动手,最后只好往地上一躺,四肢抽搐两眼翻白。
六岁的少女闻讯赶来时,以为他要被打死了,拎着菜刀追了那几个小子好几条街。
奈何人小腿短,武功又是刚练,怎么都追不上。
最后一路嚎啕大哭着回来,见他安然无恙站在那里,一下子就笑如满月,大约是后怕,笑着笑着又开始抽抽噎噎。
他摸了摸她的头。
“小月,现在你护着我,等长大就换我护着你好不好?”
她使劲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