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年旧事待重提
- 云边林亦远,舒卷自有宜
- 捌柒陆迩迩
- 2266字
- 2025-04-26 13:05:46
大齐,京都应城。南郊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多年前一场惊心动魄的事变后,被御诏敕封为林山。林山南侧山腰,一座无名坟茔静静伫立。悠悠岁月里,乡民从未见过有人前来祭扫。只是每逢春夏之交,草木疯长的时节,总会有一个女子悄然现身,默默为坟墓除草,随后又无声离去,没人听过她开口说话,问她也毫无回应,仿若山间一抹空灵的幻影。
一个月前,新皇登基,建号元康,尊禅位的女帝为顺天圣后。两周前,一群灰衣工匠突然出现在林山,仅仅三天,就在墓西边筑起一栋草庐,草庐之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思林居”三个大字。一周前,一老一少两位女子前来,破天荒地为这座沉寂许久的枯坟烧纸钱、摆贡品,郑重祭奠一番后,便在草庐中安住下来。
每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冒头,老妇就会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来到墓边坐下,目光凝滞在坟茔上,一言不发。山民们起初好奇,忍不住凑近张望,可每次都被草庐中钻出的少女礼貌劝离。碰上执拗不听劝的,少女便会施展拳脚,将人“请”走。不过这几日,山下村民渐渐习惯了老妇人的怪异举动,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天,老妇人已在墓边呆坐半日。山下,一个青年神色匆匆,快步叩响草庐的门。老妇并未在意,少女打开门,瞧了瞧老妇那边,与青年低声交代几句后,便朝老妇走来,俯身恭敬说道:“圣尊,那边又派人来邀您回去了。”
老人缓缓抬起头,原本微闭的双目瞬间睁开,眼中寒芒一闪,威严尽显。少女见状,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地告罪。老人语气平静,缓缓开口:“芍药,起来吧。你去替我回了他,就说老身年迈体衰,不想再折腾了。”
叫芍药的少女连忙称是,俯身准备退下。没走几步,老人又唤住她:“罢了,还是我自己去说清楚,省得那位一直惦记。”说完,撑着拐杖,艰难起身。芍药赶忙跑过去搀扶,一老一少朝着草庐走去,门前青年恭敬地躬身相迎。
走到半路,老妇像是有所感应,突然缓缓回头,目光扫向不远处的丛林,片刻后,又收回视线,继续前行,心中默默念叨:“林亦!等着我。”
就在此时,丛林中,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悄然现身,望着草庐前一老一少的背影,轻声自语:“李舒宜,你终究还是后悔了……”说罢,转身隐没在茂密树林中,只留下沙沙的树叶响动声。
老妇人似是听到了林中低语,眼眶瞬间湿润,脚步不自觉放缓,思绪如脱缰野马,飘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靖武九年六月,一个寻常的深夜。大齐皇宫勤政殿内,烛火摇曳,年逾四旬的皇帝顾严成仍在专注批阅内阁呈送的奏章。他出身微末,从行伍中崛起,乘前朝温氏叛乱之际,平叛有功,在谢允桓等幕僚的拥护下,废帝自立,称帝以来始终保持着早年的勤勉,大臣奏章、边塞奏报,无一不亲自御览,极少假手他人。
盛夏暑气蒸腾,哪怕是时辰已过人定,空气中仍然弥漫着白天的余温,顾严成身旁,一位身着紫衣的宦官手持蒲扇,轻轻地扇着,他老神在在,神似假寐,实则时刻关注着皇帝的一举一动,以等待皇帝的随时传命。他便是顾严成的贴身太监、大内总管余文英。
顾严成伏案运笔,一条条政见从他朱笔下写出,只是,他阅着阅着,神情渐渐凝重,忽然,他停下了笔,头也不抬地低声开口道:“最近太子那边有何动静?”
余文英闻言,手中的扇子不觉一顿,他俯下身子在皇帝的耳畔轻语了一阵。顾严成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的紧闭的朱门。片刻后,又拿起手中的奏折,开首写道“臣允……”,喃喃道:“谢允桓……”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里面的内容他已经无需再看,前面他批阅的奏章中,各部官员都已经将这份奏章里的事情,向他陈述了很多遍了。
突然,顾严成只觉一阵晕眩,手中朱笔“啪”地掉落,他连忙靠向龙椅,双手用力揉着额头。余文英见状,急忙上前,熟练地给皇帝按摩头部和肩部。他跟随顾严成多年,早先是他的部将,后来因为负伤,伤了根骨,于是卸下军务,全心全意地给顾严成做起了家奴,他了解顾严成的情况,唤了声:“木神医!”
只见一位全身裹着黑袍的老者佝偻着身子从角落里缓缓走出,虽然他拄着拐杖,但是却听不见一丝声响。
“有劳了!”顾严成的语气有些急促,但还是有些恭敬地向老者开口致谢。
老者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抬起他那深邃的仿若骷髅似的眼眶,端详了顾严成一番,然后伸出左手,稍一凝气,掌心中生出一道幽蓝的火焰,而后,右手抚了抚那雕刻着龙蛇纹饰的拐杖,只见几株药草和几只药虫凭空而出,左手手掌一翻,幽蓝色的火焰吐出一道火舌,将药草和药虫卷入火中,令人惊奇的是,这些草和虫豸却并未燃烧起来,而是渐渐干瘪,蒸发,在火焰的中心,逐渐凝结出一滴晶莹的水珠。待水珠完全凝结,老者将右手的拐杖凌空定住,又收去左掌的火焰,一颗剔透如玉般的水珠,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悬浮在空中,老者双手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水滴迅速飞向顾严成,从他的额头没入。很快,顾严成就恢复了神采。
余文英顿时向老者施礼致谢。老者看了看余文英,又回过头对顾严成说道“陛下,老朽的灵液只能维持着陛下的生机不绝,若想彻底根治,就要启动当年的那步棋了,现在时机差不多了。”顾严成闻言,眼神中泛起一丝狠厉和决绝。
“朕明白了。文英,去传旨吧。”余文英跟随顾严成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陛下此刻传旨的对象和内容,起身向殿外走去。
“木先生,当年你劝朕纳李盛的女儿李舒宜为妃,你杀了他的心上人,又不准朕掀她的牌子,可是让朕好生苦恼啊。”
“陛下,宜阳郡主乃玄阴圣体,是熔炼仙草的绝佳炉鼎,不能有半分差池。”
“可是,先生,这小妮子自幼长在军中,性子刚烈,外面又有她父亲李盛的数十万长盛边军雄恃边关,就是朕也得忌惮三分,此行怕是不会顺利的听朕的安排啊。”
“陛下放心,老朽已有计较。”老者向顾严成躬了躬身,向后退去,仿若从未出现过一样。
“好!有先生的话,朕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