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暖第十八次把计算器按出火星子时，窗外飘来了勾魂摄魄的蛋炒饭香气。她对着《餐饮业现金流量表》咬了半小时笔头，最终在账本上画了只流泪的荷包蛋——蛋黄是歪的，蛋白边缘溅着三个问号，像极了她此刻混沌的大脑。
“放弃吧，你这数学水平只配给食堂阿姨数香菜。”程野的彩虹头发从直播支架后探出来，手机镜头正对着小暖愁云惨淡的脸。他胸前的麦克风闪着蓝光，直播间弹幕正疯狂滚动：“哈哈哈笨蛋美人贴贴！”“魔鬼椒警告！”“求链接同款流泪荷包蛋笔记本！”
小暖抓起祖传汤勺精准命中程野的耳麦：“你才需要魔鬼椒开颅！信不信我把你偷用美颜滤镜的事告诉第129号相亲对象？”汤勺在空中划出银弧，木纹在晨光里流转出浅金色暗纹——这是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温记面馆掌门令牌”，说是曾救过老城主的命，具体怎么救的？“等你数学考及格就告诉你。”奶奶到死都没松口。
程野捂着耳朵哀嚎：“老铁们看到了吗？暴力女主播在线虐待工具人！”他突然压低声音，彩虹刘海甩到镜头外，“不过说真的，小暖，霍砚那孙子今天要是再来逼宫，我直播间三十万老铁帮你刷爆他公司官微——就说华尔街之狼暗恋小熊饼干！”
“啪嗒”一声，会议室大门被推开。十二道黑影鱼贯而入，像十二只训练有素的黑企鹅，最后压轴的男人却白得发光——霍砚，星辰资本最年轻的执行董事，此刻正用指腹摩挲着袖口的袖扣，目光扫过满墙的卡通食谱手绘，在程野七彩的AJ鞋上停留了0.75秒。
“温小姐，建议你接受收购方案。”他推过合同的动作像在解剖青蛙，钢笔尖在“1.2亿”的数字上敲出清脆的响，“根据贝叶斯定理，在直播经济冲击下，传统面馆的存活概率不超过7.3%。”
小暖突然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花生酱味道——确切地说，是“熊仔乐园”饼干的甜腻气息。她盯着霍砚挺括的西装内袋，那里鼓着一块方形轮廓，边缘露出小熊耳朵的金边。作为在面馆长大的味觉猎人，她对食物的存在感异常敏锐：这是父亲生前常买给她的饼干，停产十年的老款。
“7.3%？”她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流泪荷包蛋，突然咧嘴一笑，虎牙在阳光里闪了闪，“霍先生，这个概率是不是等于你每次经过川菜馆时打喷嚏的频率？”会议室里十二只“黑企鹅”同时屏息，程野的直播镜头抖了抖，弹幕瞬间炸锅：“卧槽！反杀了！”“贝叶斯定理输给辣椒过敏症？”
霍砚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数据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份尽职调查报告里——他对辣椒的过敏症，在投行圈子里被包装成“精英怪癖”，连母亲都以为是留学时落下的毛病，眼前的少女却像从他的味觉记忆里挖出了秘密。
小暖举起祖传汤勺，木纹在光影里流转：“上周三你第一次来，口袋里是黑巧克力，周二是薄荷糖，今天是小熊饼干。”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领带夹，“贝叶斯定理算不到的是——你每次谈判前都要吃甜食，因为童年缺糖？”
助理们集体倒吸冷气。霍砚的脊背挺直如标尺，却在视线扫过汤勺时，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震颤。那个木纹，和母亲梳妆台抽屉里的旧物，一模一样。十八年前的暴雨夜，母亲抱着铁盒哭哑了嗓子：“你爸爸熬汤时总说，这汤勺能尝出人心。”
程野的彩虹头发蹭过直播镜头，憋笑憋得肩膀直颤：“家人们！金融巨鳄人设崩塌现场！原来华尔街之狼靠小熊饼干续命——”他突然指着霍砚的皮鞋，“等等！这双定制牛津鞋，和第37号相亲对象的前男友同款！”
霍砚终于移开视线，落在小暖画满荷包蛋的账本上。其中一页被翻得卷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醋溜土豆丝利润=土豆单价×1.5（刀工溢价）+老陈醋年份÷10（情感附加值）”。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大学城食堂第一次遇见她——她正把微积分作业垫在面碗下，用筷子在油渍里画函数图。
“三天后。”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度，“我会带新方案。”经过小暖身边时，铁盒碰撞声轻响，一块小熊饼干落在她画满公式的草稿纸上，糖霜在午后阳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程野立刻扑过去捡起饼干，对着镜头比耶：“家人们！见证历史时刻！霍大经理的定情信物！”他突然愣住，翻转饼干——背面用巧克力酱画着极小的函数图，拐点处标着“7.3%”。
小暖盯着霍砚的背影，发现他走路时右肩比左肩低0.5厘米——和父亲临终前看账本的姿势一模一样。她摸了摸汤勺尾部，那里有块几乎看不见的凹痕，奶奶说过是“被煤炉烫的”。而霍砚刚才推合同的手势，竟和父亲当年给客人端面时托碗的姿势，分毫不差。
窗外的蛋炒饭香气更浓了，混着隔壁奶茶店的珍珠焦香。小暖咬了口饼干，甜腻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暴雨夜——她在面馆后门捡到浑身湿透的霍砚，他抱着小熊饼干铁盒，说“我迷路了”。那时她不知道，这个浑身带着雪松香水味的男孩，会在十年后，带着1.2亿的合同，来买走她的整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