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月的梧桐叶在晨光中簌簌作响

陈思思拖着28寸行李箱穿过林荫道时,金属轮毂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她抬头望着爬满紫藤的校门,呼吸间尽是油墨未干的录取通知书上描述过的“百年书香“。

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陈思思慌忙回头,看见自己行李箱撞倒的三角架上,银色单反相机正以慢镜头坠落。她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和冲过来的身影撞个满怀。薄荷混着松木的气息扑面而来,男生白色衬衫第二颗纽扣擦过她的鼻尖。

“我的偏振镜!“低沉的嗓音在头顶炸开。陈思思跌坐在满地玻璃渣里,看见逆光中男生轮廓分明的下颌绷成冷硬的线条。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残缺的滤镜框,镜片上倒映出她发间粘着的枯叶。

“对、对不起!“陈思思手忙脚乱翻找纸巾,背包里新买的《西方美术史》哗啦散落。男生却突然单膝点地,捡起沾了灰尘的书本时,腕间檀木手串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陈思思?“他念着扉页上的铅笔字,“美术系新生?“

“你怎么......“陈思思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晨光在那人睫毛上碎成星星。男生衬衫胸口别着鎏金校徽,下方“张宇“两个字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命运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

傍晚的合租告示栏前,陈思思盯着泛黄的招租启事揉眼睛。“梧桐路27号,阁楼单间,限美院学生“的字样旁,赫然贴着张宇的学生证复印件。照片上的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眉宇间凝着初雪般的清冷。

老洋房旋转楼梯吱呀作响,张宇推开阁楼木门时,积灰的彩绘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斑斓光影。“这里原本是画室。“他指尖拂过窗边松木画架,惊起一群扑簌簌的灰鸽,“房东要保留所有陈设,所以租金便宜。“

陈思思的帆布鞋陷在波斯地毯里,看着满墙未完成的油画发怔。画中全是同一双眼睛,琥珀色瞳孔里凝着化不开的雾霭。窗台石膏像突然被夕阳镀上金边,她转身时撞翻了调色板,钴蓝色颜料在张宇白衬衫上晕开一片深海。

“赔礼。“次日清晨,陈思思捧着焦糖玛奇朵蹲在玄关。开放式厨房里飘来培根的焦香,张宇握着铸铁锅转身,挽到肘部的衣袖露出小臂结实的线条。他接过咖啡时,虎口处的烫伤疤痕擦过她颤抖的指尖。

晨光爬上中岛台的大理石纹路,两套餐具在吧台上投射出暧昧的阴影。陈思思发现张宇煎蛋总会翻出完美的太阳形,而他注意到她总把拿铁拉花搅成漩涡才肯喝。

梅雨季节来得猝不及防。陈思思抱着画板冲进屋檐时,正撞见张宇在晾晒受潮的胶片。暗红色窗帘在风中翻卷,他踮脚时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雨滴顺着腹肌沟壑滑进牛仔裤边缘。

“要帮忙吗?“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张宇回头时,湿发贴在苍白的额头,水珠顺着喉结滚进锁骨凹陷。他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晾衣架下的干燥区,樟脑丸的气息混着体温扑面而来。

雨幕将世界隔绝成私密空间,陈思思数着他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水珠,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张宇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腕间被画箱勒出的红痕,身后老式收音机突然飘出《花样年华》的提琴声。

蝉鸣渐弱时,文学社举办七夕灯会。陈思思蹲在荷花池边放河灯,绢纱裙摆浸在凉水里。写着“愿得一人心“的莲花灯突然被修长手指截住,张宇的千纸鹤灯轻巧地撞上来。

“你的愿望太贪心。“他跪坐在青石板上,汉服广袖垂落水面,“要分我一半。“灯火映亮他衣襟上的鹤纹,陈思思看见他腰间玉坠刻着“长相守“三个篆字。

当百年校庆的烟花在图书馆穹顶绽放时,张宇在人群中将陈思思圈进黑色羊绒大衣。她后颈感受着他呵出的白气,听见他在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低语:“阁楼画室里,我画了七年母亲的眼睛。“

跨年夜钟声响起时,陈思思在顶楼旋转餐厅解开张宇的领带。香槟气泡升腾中,他咬住她耳垂呢喃:“那年撞碎的滤镜,是我父亲留下的最后礼物。“落地窗外,初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林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