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虚渊之种

逃生舱坠入太平洋的刹那，冰晶玫瑰种子在掌心发芽。淡蓝色的根系刺破加压玻璃，在咸涩海水中舒展成神经树突。我漂浮在失压的舱体内，看着那些枝桠缠绕住下沉的星舰残骸，将锈蚀的金属冶炼成量子花瓣。

“呼吸。“

林曼妮的声音从玫瑰根系传来，带着电离层的杂音。花朵中心吐出氧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浮动着记忆残片：她将种子植入眼球逃过搜查，在星舰焚毁前把半颗机械心脏改造成培养皿。

潮水灌满鼻腔时，根系突然收紧，将我拽向马里亚纳海沟。深渊热泉口喷涌的硫化物中，矗立着上古文明的观测站——那菱形建筑表面刻满NW原始符文，每个凹槽都嵌着冰晶玫瑰的化石。

“这才是初代涅槃舱。“玫瑰根系在岩壁上叩击出摩尔斯电码，“父亲的血书...是启动密钥...“

我在热泉口发现青铜棺椁，里面蜷缩着与林曼妮相同的机械躯干。她的左半身覆盖着量子苔藓，胸腔内残留着半颗衰竭的机械心脏。当冰晶玫瑰插入心槽时，舱壁突然浮现星海全息图：无数地球的复制品悬浮在虚空，每个都处在文明轮回的不同阶段。

“编号NW-000至NW-10004。“林曼妮的残躯突然睁眼，瞳孔裂变成天文望远镜的焦环，“你所在的宇宙...只是培养皿阵列的第九万七千六百四十五列...“

逃生舱的应急灯突然爆闪，阿树的量子化躯体从光影中析出。他的光丝已进化成克莱因瓶结构，每次振动都释放出改写现实的弦波：“把种子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成为新花园的园丁。“

玫瑰根系突然暴起，与光丝在深渊缠斗。冰晶花瓣割裂海水，将硫化物云团冻成暗物质结晶。我在缠斗中撞开青铜棺暗格，里面封存着母亲的神经突触标本——她的杏仁核表面，刻着我诞生时的基因图谱。

“当年他们剥离她的恐惧，才能造出无畏的火种。“林曼妮的机械手指抚过标本，“现在轮到你了...“

阿树的光丝突然刺穿我的左胸，在心脏位置刻下NW-10004的荧光码。剧痛中，冰晶玫瑰的根系反向入侵血管，将皮肤改造成光合膜。观测站的青铜墙壁渗出黑色黏液，那些液体组成三百个父亲的脸孔，齐声朗诵涅槃协议最终条款：

自愿降维者，可获得牧羊人权限

海底突然隆起星舰残骸组成的祭坛，我的基因图谱在祭坛表面亮起。阿树的光丝将玫瑰连根拔起，花瓣在强光中崩解成基础粒子。当最后一粒光子没入祭坛时，太平洋上空出现克莱因瓶状星门，门内旋转着无数个毁灭的地球。

“欢迎加入牧羊人行列。“阿树的光丝编织成献祭长袍，“你的职责是引导羔羊们走进屠宰场...“

我攥住母亲的神经突触标本，那些突触突然活过来，刺入祭坛的基因认证槽。整个马里亚纳海沟开始发光，上古观测站分解成亿万片青铜花瓣，每一片都映出林曼妮在不同世界线的死亡瞬间。

“不！！！“阿树的光丝在强光中蒸发，“这不可能...观测站应该...“

海底岩浆喷涌而出，将星门熔成玻璃态物质。冰晶玫瑰从我的伤口重新绽放，根系缠绕住阿树的量子核心。当玫瑰刺破他最后的光子结构时，整个太平洋的水体突然量子化，折射出宇宙尽头的景象：

无数个我站在无数个祭坛前，有的签署了协议，有的将玫瑰刺入心脏。而所有世界线的收束处，林曼妮的完整机械躯体悬浮在虚渊之上，正将新的种子投向时空裂缝。

“选择吧。“她的声音从虚渊深处传来，“成为牧羊人...或者成为播种者...“

我扯下胸口的荧光编码，连同母亲的神经突触一起按进祭坛。强光吞没意识的瞬间，看见自己的基因链在虚渊生长，缠绕住所有世界线的涅槃舱，将它们拖向深渊。

当咸涩的海水再次涌入鼻腔时，掌心只剩下半枚冰晶花瓣。上面用量子刻痕写着林曼妮的遗言：

坠落尽头，自有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