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死亡馈赠,蒲苇不存

十几年前周昭临疯癫后来到下河村,以秘法【借骨刀】杀死水涟,而后水泓杀死周昭临完成复仇,事后崔家既没有追究追究水家的责任,也没有对周昭临疯癫之事多说什么,只是从周家要了一份【借骨刀】的修炼方法作为补偿交给水泓,勒令只可供一人修炼。

那时水泓还没有晋升筑基,也没有修成【剑骨】,借骨刀在他心中算得上极厉害的秘法,可他从始至终没有修炼的打算,一来水涟死于借骨刀之下,水泓心里有一根刺没法拔除;二来此法需至亲之人的肋骨作为原材料——有伤天和,水泓不喜。

即便曾经于水衍推算中获得了此法的全部修炼经验,他也从没打算修炼。

直到几年前水渊仞跪在他面前。

这几年来,水泓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帮助水渊仞。

水渊仞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九嶂云渊诀》;没有觉醒二进制灵根,无法修炼《赛博灵枢》;至于周翊走的路,不论是水涟还是水泓,都对其抱有深深的忌惮。

思来想去,他还真研究出一个方法……

水泓取出自己的肋骨,使用水溶的火法进行锻造,按照秘法要求进行祭炼,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不一会儿就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借骨刀】被人称为小飞剑,寓意它具有剑修飞剑术的几分神异。

当肋骨被祭炼到初步具有飞剑形态时,水泓咬开舌尖血滴上去,催动【剑骨】将一份剑意融入其中——原本他做不到这一点,没曾想和云歌等人战斗在命悬一线的状况下,法术境界得到突破同时创造出了第二剑裁云——融入【借骨刀】的剑意便是第二剑裁云。

体内剑骨铮铮作响,普通人只是听见这声音都可能会耳膜破碎。

火焰中,呈现骨骼之色的惨白飞剑自动震颤,震颤越来越快,剑刃在空气留下残影。

“嗡!”

借骨刀飞射向前,将石桌斩成两半,而后迅速返回,悬空不动。

水泓咳出一口血,“成了!它比周昭临的那柄剑更厉害!”水溶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不忍道:“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喊渊仞过来吧。”

水溶冷着脸将水渊仞唤来,当他看见水泓胸口的伤势,踉跄着跪倒在地。

水泓:“莫做小儿姿态。过来。”

划开水渊仞眉心,以鲜血涂抹借骨刀,“原本只需要指尖血即可祭炼操控,但你没有灵根也没有灵力,只能先用连接精神虹桥的眉心血蕴养,勉强能勾连一丝灵性。”

“水渊仞!”水泓按着他的头顶,沉声道:“记住,不要回头!”

“唰!”

室内帘幕无风自动,霎那间尘土飞扬。

水泓体内爆发出湛蓝清光,同时伴随着水流滔滔之声。

他面容狰狞,全身血脉膨胀,鲜血从各处逆流回心脏,致使左胸膨胀鼓起,心跳声清晰可见。“父亲……”水渊仞惶恐的抓住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伴随全身血液逆流,他的手指手掌胳膊脸庞脖子……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呈现死人般的青紫色。

水溶看得难受,默默退到门口。

水渊仞察觉到不对劲,大叫着:“我不修仙了!不修仙了!父亲不要!不要啊!!!”

“嘭!”水泓眉心伤疤骤然裂开,鲜血飚射而出,同时红色血肉上缓缓浮现一颗黑色竖瞳。

水泓以指为剑,刺向竖瞳……“不要!”水渊仞奋力挣扎,可按住他的那只手如泰山岿然不动。

剑气爆发瞬间刺穿眉心血肉、骨骼、脑浆……再从后脑勺射出。

与此同时,心脏被血液挤爆,失去了心脏泵压,血液漫无目的在体内横冲直撞,顷刻间就将水泓染成一个血人。

可一滴湛蓝色的水珠却从心脏离开,沿着经络来到眉心,从眉心竖瞳的空洞里飞出,径直射到水渊仞的眉心。

湛蓝水珠接触水渊仞,绽放成蜘蛛网络形状,瞬间消失在他皮肤下。

冥冥中,水渊仞听见一个声音。

DNS深层物联协议连接中……

“父亲!!!”

水渊仞抱住摔倒的水泓,涕泗横流,凄厉嚎啕。

一只手缓缓触摸他的脸庞,轻轻拂去他的眼泪,

“记住,不要…回…头…”

“父亲!”

门口,水溶闭上眼睛,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轻轻道:“二哥,慢走。”

……

阴寒的雨水倾泻在枇杷树旁的新坟上,水溶突然踉跄起身。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兄一去兮骨肉腐,唤千山兮无应声。”

……

没有停灵也没有进行宏大的葬礼,按照水泓的要求,将其葬在枇杷树旁。

处理完后,水溶准备将众人带去乌蒙山,等林溪郡安全后再做打算。

临出发前,竹屋传来一声尖叫。

水溶暗道不好,快速冲进去,只见房屋中水渊禧抱着水泓的妻子,双手怎么也堵不住她脖子咕涌的鲜血。

“五叔,快救二婶!”

水溶用灵力覆盖治疗,可她脖子的伤口实在太大,她本人又只是普通人,灵力效果甚小。

水泓妻子拉扯他的衣袖,水溶俯身倾听。

“…将我和他葬在一起…”

啪!

话音刚落,她的手掌便软趴趴落到地上,再没了呼吸。

水溶怔住,只觉得喉咙被堵住,呼吸困难。耳畔水渊禧的哭声也渐行渐远,仿佛隔了好几座山一样,听不清楚。

这时,地上的一张纸引起他的注意。

笔墨带着湿润,字迹并不好看,纸张空白之处还有一滴一滴的泅洇

——磐石既已逝,蒲苇不独存。

……

水渊仞几兄妹木然的撑着伞,为新坟添最后一捧土。

一日之间,接连失去父亲和母亲,泪水都流干了般,像木偶一步步僵硬的动作。

此后,众人朝乌蒙山而去。

踏出杂草覆盖的‘下河村’界碑,几人回头望,昏暗的街道尽头,隐隐约约传来雨水打在湖面的声音。

水渊禧没有撑伞,任由阴雨浇淋。

“枇杷树应该要结果了吧。”

水溶摇头:“只怕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