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熊瞎子庄

那根死树桩子粗得吓人,直径少说也得有两米开外,活像公社粮仓里倒扣的大碾盘。

树皮早被风雨啃得七零八落,露出里头黑黢黢的朽木,远远望去,活似一座被雷劈过的破庙。

树桩子高约三四米,往那一杵,能把人挡得严严实实,要是不凑近看,根本瞅不清里头藏着啥玩意儿。

黑子的吠叫声越来越急,尾巴绷得跟旗杆似的,冲着树洞龇牙咧嘴,喉咙里“呜呜”低吼,像是里头藏着啥要命的玩意儿。

陈大勇咧嘴一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嘿,黑子这是发现好东西了!让我瞅瞅里头有啥!”

他说着就要往树桩子上爬,却被王铁军一把拽住胳膊:

“大勇,你虎啊?万一里头藏着个大家伙,你这脑袋往里一探,不是送上门给它加餐吗?”

王铁军抬头瞅了瞅旁边一棵七八米高的老松树,树干上结着厚厚的冰溜子,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脚并用,“噌噌噌”地爬了上去,活像只灵巧的山猫子。

他扒开松枝,往树桩子里一瞅,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树洞里蜷着一头黑熊,体型大得吓人,少说也得有四五百斤,浑身黑毛油亮亮的,跟刷了层桐油似的。

熊脑袋被黑熊死死护在身下,即便是有人打算趁它冬眠偷袭,也只能伤着它那皮糙肉厚的身体。

最恐怖的还是那足有脸盆大的熊掌,爪子跟铁钩似的,随便一扒拉就能把人开膛破肚。

瞅见王铁军在树上看了半晌没说话,陈大勇在底下急得直跺脚:

“铁军,你瞅见啥了?快跟我说说!”

王铁军嘴角一咧,故意卖关子:“你自己爬上来瞅瞅不就知道了?”

等王铁军从树上爬了下来,陈大勇“呸”地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三下五除二蹿上树,往树洞里一瞧,登时吓得一哆嗦:

“哎哟我的娘勒!这里头咋藏着个熊瞎子呢?!”

他声音发颤,压低嗓门道:“铁军,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我这会儿怕是已经叫这大家伙拍成肉饼了……”

王铁军眯着眼,盯着树洞里的黑熊,低声道:

“那倒不至于,这熊瞎子睡得可沉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过来,反倒比其他家伙儿安全不少。”

说到这里,王铁军撸了撸黑子,舒服得它直接在雪地上泛起了肚皮:

“这次黑子可是立了大功,不仅帮我们发现了猞猁的藏身之所,还逮到个熊瞎子庄,回去之后可得好好犒劳犒劳它。”

陈大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咧开嘴道:

“这熊瞎子庄可是个好东西,咱做个记号,回头喊上屯里的人,把它囫囵个儿逮了,那可就是一笔横财!”

王铁军一听,却是当场不干了:“喊啥人?咱俩自己干!这熊瞎子身上的宝贝全归咱俩!”

“别说熊肉熊皮,光是那熊胆就值不少钱。”

“那熊胆可是金贵药材,一颗少说值好几百块!要是运气好开个铜胆,那价钱还得翻番!”

一贯胆大包天的陈大勇这会儿却怂了,声音里透着怯意:

“铁军,你虎啊?就咱俩这小身板,还不够这熊瞎子两巴掌拍的!”

“你忘了刘叔跟黑子是咋伤的了?他们那种老猎人都扛不住,咱俩这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是送死吗?”

王铁军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怕啥?现在可是冬天,熊瞎子睡得跟死猪似的,咱有的是法子炮制它。”

“咱先回去,明儿弄把‘五四半自动’来,干掉它还不是手拿把掐?”

陈大勇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一咬牙:

“铁军,我听你的!这活儿咱干!连只冬眠的熊瞎子都怕,以后还咋打活的?”

“被只冬眠的熊瞎子吓到,那不是丢咱松岭屯爷们儿的脸吗?”

王铁军咧嘴一笑,故意调侃道:

“你不怕就好,我刚才还琢磨着,要是你怂了,我就换个帮手,把这白捡的熊瞎子分别人一半。”

陈大勇一听,登时急了:“铁军!这熊瞎子庄可是咱俩一块儿发现的,你可不能撂下我!”

“你不是要借‘五四半自动’吗?这事儿包我身上,明儿我就给你弄来!”

王铁军点点头:“成,我指定不撂下你。”

说着,王铁军从怀里掏出半截红布条麻利地把布条系在最近的桦树枝上。

又搬了块大石头压在树桩子前头,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下妥了,就算下雪也埋不住记号。”

陈大勇却还觉得不够,又顺手折了根松枝,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树桩子的方向。

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说:“双保险,明儿个就是刮大烟炮也找得着。”

做完记号之后,两人又顺路去检查了下套子和地绷子。

王铁军蹲下身,仔细摸了摸铁丝套子的机关:“昨儿下的套,连根兔子毛都没逮着。”

陈大勇倒是从雪窝子里刨出个地绷子,上面的诱饵早就冻成了冰疙瘩。

“得,这玩意儿连山耗子都瞧不上。”

虽说没逮着活物,可两人心里头却跟揣着个暖炉似的热乎。

陈大勇边走边掰着手指头算账:“这猞猁皮子虽说破了点,供销社怎么也得给四十块钱。”

“熊瞎子就更值钱了,光是一副熊胆……”

他说着突然左右张望了下,把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我听说去年老金沟那边有人弄到个铜胆,卖了整整三百块!都够娶个媳妇了!”

王铁军闻言同样是嘿嘿一笑,等这两笔钱到手,爹的手术费也凑了个七七八八,说不定能在年前重新站起来。

一路有说有笑,两人的步伐却是一点不慢。

等两人抬着猞猁进村时,天还没黑,甚至太阳都还挂在天边上。

屯子里的人瞧见他们扛着这么大一只野兽,登时炸开了锅。

“哎哟!这不是猞猁吗?铁军、大勇,你俩这是要发啊!”

“这皮子虽说破了点,可也能卖不少钱哩!”

“铁军,要不你牵头成立个狩猎队呗?让我家小子跟你学两手!”

王铁军笑着摆摆手:“叔,我这本事也就勉强够用,哪敢带人啊?”

“到时候伤着你们家孩子,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说到这里,王铁军给了陈大勇一个眼色,两人顿时跑得飞快,不多时便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

考虑到猞猁肉金贵,得趁新鲜送到镇上卖掉才值钱。

两人本想雇个牛车,但时间有点晚了,即便是加了钱,赶牛车的老刘头也不愿意去镇上,怕惊扰了牛,最终还是只能苦一苦两人的腿。

不过在此之前,两人得先回家报个平安,免得爹娘担心。

刘素珍见儿子平安回来,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一听他还要连夜去镇上,又担心了起来,忍不住念叨:

“这大冷天的,路上可得当心啊!”

“实在不行,这猞猁等明天再送去镇上,这大冷天的也放不坏。”

王铁军哪里肯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打到的猎物放着掉价,拍拍腰间的猎刀和背上的猎枪,信心十足的说:

“娘,放心吧,有这俩家伙在,狼群来了也不怕!”

“再说黑子也跟着,我们两人一狗连猞猁都干了,还怕那些小家伙儿?”

刘素珍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围裙角搓了又搓,直到王铁军的背影消失在院外那棵老榆树后头,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希望儿子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