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吴山居地窖里擦陨玉残片,忽觉掌心发烫,残片表面竟浮出蚯蚓般的金粉纹路,蜿蜒如老陵台的轮廓。
正待细看,胖子踹开地窖门,工兵铲磕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天真,老孙头的罗盘在老陵台打摆子,说地底下有东西在‘翻眼皮’!”他腰间银饰叮当作响,沾着的老龙潭泥沙竟在地上摆出个“瞳”字。
张起灵立在阴影里,黑金古刀横在石案,刀身映着残片微光:“老龙潭的水眼通着镜渊。”他指尖划过案头《水神祭典》残页,泛黄纸页突然显出血字,“七童女沉井处,皆是镜渊眼瞳。”
黑瞎子的破吉普响在巷口,这厮叼着旱烟探出头:“巴乃玉矿塌方了,井底冒金光!”他墨镜反着诡异的金粉,“矿主说底下有青铜门,刻着七个小娘子的画像,跟大兰长得一个模子。”
五日后,巴乃深山。
玉矿洞口涌着腐叶味的金粉,像极了老龙潭祭典那日的景象。
胖子扛着洛阳铲先走两步,突然定在原地:“奶奶的,这味儿不对,跟咱在镜渊闻的金粉一个尿性!”他手电筒扫过洞壁,岩缝里嵌着半截青铜铃,铃身刻着“镇水灵童”四字,边缘还沾着暗红血迹。
张起灵的刀突然出鞘,刀风卷着金粉聚成七个童女虚影,裙摆上的水波纹路与老龙潭泉眼如出一辙。“是沉井童女的阴魂,”他刀柄轻点岩缝,“用祭井铃残片封在这儿六十年了。”
矿洞深处传来铁轨摩擦声,黑瞎子突然拽住我:“前边有机关!”他墨镜映出洞顶悬着的青铜灯台,每盏都雕着童女献牲图,“七星灯阵,跟老陵台的祭典一个路数。”
转过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青铜门矗立在矿脉中央,门扉刻着七个同心圆,每圈都嵌着童女浮雕,第七个女子腕间竟戴着大兰的蛇形银链。
胖子的铲子砸在门上,回声空洞如老龙潭井底:“吴邪,你那陨玉残片该派用场了!”
残片刚触门扉,金粉突然如活物般游走,在地面拼出“吴三省 1976”。
我心头一紧,那年表叔确实在巴乃消失过三个月。
张起灵的刀突然抵住门纹,刀身与浮雕手腕重合,青铜门轰然开启,露出内室中央的青铜井。
井壁刻满法文,混着镜像族的铃兰纹。
“是滇越铁路的法国佬搞的鬼!”胖子啐掉嘴角的草茎,“当年修铁路时拿咱童女祭井,跟镜像族狼狈为奸!”他手电筒照向井底,水面漂着七具童女骸骨,每具腕间都系着半截青铜铃,“乖乖,这是把人当活桩子钉在镜渊眼上!”
黑瞎子突然指着井沿的帛书,边角染着解连环惯用的朱砂:“‘七铃归位,眼瞳自闭’。
敢情老龙潭、巴乃、开远这些地儿,都是镜渊的‘眼珠子’?”他晃了晃从老陵台顺来的铜铃,“大兰那丫头是第七个,所以老龙潭的水认她。”
张起灵突然按住我握残片的手,井内金粉突然沸腾,浮现出1937年的沉井画面:少年吴老狗躲在礁石后,接住了第七个童女抛出的青铜铃。
“爷爷当年没说实话,”我盯着画面里的犬形胎记,“他熔了祭井铃补锅,其实是断了镜渊的‘视神经’。”
井底突然传来铁链响,七具骸骨缓缓抬头,眼窝处涌出金粉,在水面拼出长白山坐标。
张起灵的刀突然插入井心,刀柄刻纹与井沿符文共振,七枚残铃从骸骨腕间飞出,在洞顶聚成北斗。
“天真,该你了!”胖子把我往前一推,“用你的血喂铃!当年童女沉井前都刺了血咒,得用吴家的血解!”
残片划破指尖,血珠溅在铜铃的瞬间,整个矿洞剧烈震动。
七铃齐鸣,声如老龙潭的暴雨倾盆,井内金粉如退潮般涌入铃身,露出井底刻着的“陈文锦”三字。
字迹新鲜如昨,边缘还带着蛇形血纹。
当最后一声铃响消散,童女骸骨化作光点飞向老龙潭方向,青铜井恢复平静。
黑瞎子捡起漂在水面的青铜镯,内侧刻着“解连环 1976”:“敢情当年表叔在这儿给镜渊扎了最后一刀?”
返程路上,山风送来老龙潭的铁轨轰鸣,却在瞬间转为童谣。
张起灵望着远处山峦,刀鞘上的铃兰纹突然与巴乃矿脉重合:“镜渊的眼瞳闭合了,”他顿了顿,“但陈文锦留在井底的血咒,怕是给第二十次呼吸留的引子。”
胖子突然指着车窗外,巴乃河面上漂着七盏水灯,灯面画着童女笑脸,正朝着老龙潭漂去。“得,”他拍拍肚皮,“胖爷我今晚得整两斤地瓜烧,压压这满肚子的邪乎事。”
我摸着口袋里的残片,上面的“瞳”字已与铃纹融合,隐隐透出雨村酸角树的轮廓。
老龙潭的水眼虽闭,镜渊的余韵却像脚底的金粉,怎么都蹭不干净。
而前方的雨村,正有更凶险的祭典,在酸角树下等着我们。
毕竟,这世上的邪祟,从来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断了老陵的铃,还有青铜门的钟在暗处等着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