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大学生设计大赛的参赛通知贴在艺术楼公告栏时，乔念洁正咬着笔帽修改AR茶园的界面设计。苏晓彤一把扯下她的耳机：“你妈刚打电话到宿舍，说打你手机没人接！“
乔念洁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家乡的区号。回拨过去，母亲的声音比往常虚弱：“小洁，医生说我这个肌瘤......最好尽快手术。“
笔帽在桌面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到地上。乔念洁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突然觉得那些线条全都扭曲成了医院的符号。
“要多少钱？“她听见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
“医保报销后大概三万八。“母亲顿了顿，“你别担心，妈已经......“
“我马上打给你。“
挂断电话，乔念洁机械地保存文件，合上电脑。三万八——相当于她一整年的生活费加上全部比赛奖金。而全国大赛的冠军奖金有五万，但提交截止日期就在后天。
“念洁？“苏晓彤担忧地碰了碰她的肩膀，“你脸色好差。“
“没事。“她挤出一个笑容，“帮我跟叶思弘说一声，我今天不去实验室了。“
走出教学楼时，天空飘起细雨。乔念洁没带伞，任由雨滴打湿她的发梢。手机震动起来，叶思弘的名字跳在屏幕上，她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拒接键。
叶思弘找到乔念洁时，她正蜷缩在图书馆古籍区的角落里，面前摊着三本《平面设计年鉴》，却一页都没翻动。
“你缺席了今天的项目会议。“他站在桌前，影子笼罩着她，“张毅说你看起来......不对劲。“
乔念洁合上书：“家里有点事。“
叶思弘没说话，只是拉开椅子坐下。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蓝色，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冷峻的雕塑。
“我妈需要做手术。“乔念洁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在凑钱。“
叶思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全国大赛的奖金不够？“
“来不及。“她苦笑，“就算现在通宵完成作品，评审也要两周后出结果。“
图书馆的钟声敲了四下。叶思弘站起身：“等我半小时。“
他没说要去哪，乔念洁也没问。当夕阳将书架染成金色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银行短信显示，账户刚刚转入四万元，汇款人：叶氏茶业。
乔念洁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也浑然不觉。她冲出图书馆，在计算机楼前拦住了刚出来的叶思弘。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发抖。
叶思弘的表情出奇地平静：“预支了茶园项目的设计费。“
“那是虚构的项目！我们甚至没签合同！“
“现在签。“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甲方叶氏茶业，乙方乔念洁，设计费总计六万，预付百分之七十。“
乔念洁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不是怜悯。“叶思弘的声音罕见地有了波动，“是投资。我相信你的价值。“
他们僵持在夕阳下的台阶上，路过的大学生纷纷侧目。乔念洁最终夺过合同撕成两半：“我不卖自尊。“
接下来的两周，乔念洁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白天上课，晚上接商业插画的私活，周末还去画室当助教。她把四万元退回了叶氏茶业的账户，只在医院缴费处留下了自己攒的两万和向苏晓彤借的八千。
叶思弘的微信她一条都没回。有时候深夜走出画室，会看见他站在路灯下等她，但她总是绕道而行。
直到全国大赛初选结果公布那天。
“念洁！你进决赛了！“苏晓彤举着手机冲进宿舍，“评委特别表扬你的《星空茶语》概念设计！“
乔念洁正在整理母亲的复查报告，闻言愣了一下：“我没提交作品啊。“
手机突然震动。叶思弘发来一张照片——她的电脑屏幕，显示着大赛官网的决赛名单。配文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乔念洁冲到实验室时，叶思弘正在调试全息投影设备。看到她进来，他立刻站起身：“我备份了你的源文件，只做了格式调整。“
“你凭什么——“
“截稿前一小时你还没提交。“叶思弘打断她，“那是你熬了三个月的作品。“
投影仪突然启动，乔念洁的设计《星空茶语》在空中缓缓展开——北斗七星与茶叶脉络完美融合，每一片茶叶都标注着古老的星象名称。这是她为叶思弘母亲那幅未完成画作设计的AR扩展方案。
“我知道你生气。“叶思弘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但别放弃比赛。“
乔念洁看着漂浮在空中的星光，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你永远不懂，有些路必须自己走。“
决赛答辩当天，乔念洁在会场门口遇到了陈墨。
“听说你和叶学霸分手了？“他递来一杯热美式，“别这么看我，全校都知道了。“
乔念洁没接咖啡：“我们没在一起过。“
“那他怎么跟MIT推迟了入学？“陈墨挑眉，“我表姐是招生办的，说叶思弘申请延期一年，理由是要处理家族企业危机。“
会场广播开始叫号，乔念洁仓促离场，差点撞翻礼仪小姐的托盘。答辩过程像一场梦游，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评委提问环节，一位白发教授指着她的设计稿问：“这个茶星融合的概念，是否受到杭州雷峰塔传说的启发？“
乔念洁怔住了。雷峰塔——叶思弘母亲那幅画的主题，他们一起在阁楼完成的星空。
“是的。“她听见自己说，“这是一个关于传承的故事。“
走出会场时，手机弹出两条消息。一条是苏晓彤发的：“林薇在搞鬼！她把你和叶思弘的聊天记录截图发到评委邮箱，说你作品是情侣合作，违反个人参赛规则！“
另一条来自陌生号码：“叶氏面临恶意收购，思弘今晚飞纽约谈判。他不想让你担心，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张毅“
乔念洁赶到机场时，已经开始登机。她在VIP候机室找到了叶思弘，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眉，屏幕上是一份复杂的并购协议。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气喘吁吁地挡在屏幕前。
叶思弘猛地合上电脑：“你怎么......“
“张毅说的。“乔念洁把手机怼到他面前，“还有这个！林薇举报我们'情侣作弊'，大赛资格可能要取消！“
候机室的灯光很暗，衬得叶思弘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他沉默了很久，突然说：“我父亲签了对赌协议。“
“什么？“
“如果半年内茶企利润不增长20%，陈董就有权低价收购51%股份。“叶思弘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我必须去MIT找投资人，那是最后的机会。“
广播响起最后的登机提醒。乔念洁看着眼前这个疲惫的男孩，突然意识到他们都站在人生的悬崖边上——她可能失去比赛资格，而他即将失去家族毕生的心血。
“我陪你一起去。“她脱口而出。
叶思弘摇摇头，从登机牌夹层取出一张照片——阁楼上那幅未完成的雷峰塔星空图，现在被精心装裱过。
“决赛终审在下周三。“他把照片放进她手心，“替我看着北斗七星。“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廊桥尽头时，乔念洁才注意到照片背面新添的一行字：
“无论迷路多远，星光总会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