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习过武?”林泳思打断了他的哭天喊地。
张进喜看上去身材结实,因此林泳思才有此一问。
他连连摇头否认:“小老儿种了一辈子田,勉强养家糊口,哪能有余钱习武。”
“马聪,试一试他。”
马聪应是,一把将张进喜从地上拎起来,不遗余力地拳拳到肉,打得张进喜哭爹叫娘,左躲右闪,退避毫无章法。
真正的练家子下意识的反应无法隐藏,那是已经刻进骨血里几十年的习惯。林泳思相信张进喜真的不会武。
看来他们要去王二麻的岳家走一趟了。
高山是个个子矮小,长相有些猥琐的男人,他与他婆娘罗氏哆哆嗦嗦地行礼,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带着官府中人前来的地保面容严肃:“王二麻死了,县衙里的大人来问话,你实话实说,不得隐瞒,可知?”
“是,是,小的知道。”
“王二麻几时来的你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是几时离开,你说说吧。”
“他大约辰初就到小的家了,那时小的在整修农具,婆娘在做朝食,就听到砸门声。”
王二麻此番就是来找事的,当然不会给前岳家留什么脸面,高山开了门,发现是他时,还曾微笑着问他可是商量女儿的丧事。
王二麻呸了一声,骂他异想天开,此等淫妇,还妄想进王家祖坟,也不怕脏了老祖宗的安息之所。
他反复询问高山,为什么故意要将一个不贞的女儿嫁给他,是贪他礼金还是看不起他。说得高山有些发懵,他清清白白的女儿,怎的到了王二麻嘴里,就连死都得给她泼脏水?
罗氏做完朝食端出来时,听见王二麻骂高春花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被王二麻看个正着,便捉着前岳母逼问。
就连高山都有些急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春花到底怎么回事?”
罗氏放下朝食,吱吱唔唔,不知从何说起。
高氏是个好姑娘,一直以来安分守己,哪怕与张贵感情很好,两人也从未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事情要从张家退婚说起,彼时高春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自己被人嫌弃,一直会错了意,心情烦闷之时,她姐姐归宁,在家小住了三日,见妹妹闷闷不乐,便带她去家里做客。
高家这姐妹俩年纪相差七八岁,春花自小都是姐姐春桃带大的,两姐妹感情甚笃,自姐姐出嫁后,只逢年节能见上一面,她也很想姐姐,便欢欢喜喜跟着去了。
但是不到两天,春花自己从姐姐家回来了,并无人相送。
春桃嫁进了淮安城里,离永安村虽然路途不远,却也没有让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一个人回家的道理。
高山是个男人,心粗,没有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是女儿不习惯住别人家里,回来就回来了。
只有罗氏身为母亲,自小亲手带大的两姐妹的性子她最了解,知春花不是个任性的,春桃更不会这么不靠谱,肯定其间有事发生。
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春花只说她在姐姐家一切都好,可是出门逛街之时,却被个陌生人抓走,关了起来,将她给糟蹋了,好不容易跑出来后,春花羞愤难当,又不敢声张,这才悄悄跑回了家。
罗氏一听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这个年代,失贞的女子,哪怕是被强迫的,亦为世俗所不容,如果报官闹出来,更是要命,这哑巴亏只能自己认了,谁让她非要出去逛街呢。
罗氏又问,春桃可知她自己跑回来了?别久久未归,再连累姐姐操心。
此时他们才得知,春桃昨天被查出来有孕,这一胎怀得不太稳妥,大夫要求静养几日,春花本也是打算今日归家的。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到底只能认命。便约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叫第三个人知晓,又劝服了高山,特意找户条件差的人家。
春桃成婚时,男方给了六两银的定礼,因此他们觉得春花成婚,只要二两银,并不算过份。
谁能想到,二两银,王二麻看得比命还重要。
王二麻有些恍然,说了句“怪不得!”
但他还坚持让高家赔钱,不还他钱,便把春花婚前失贞之事嚷嚷得满大街都知道。
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高山狠狠心,答应了王二麻的要求,只希望宽限几日,普通庄户人家,一时半会儿这笔钱肯定拿不出来。
最终在给了他五百钱后,将人打发走,罗氏捂着脸呜呜地哭,不知是哭女儿遇人不淑,还是在哭自己当年一时侥幸心理,害了女儿。
“王二麻什么时辰离了你家的?”
“他是吃完了午饭才走的,午正时分。”此时农忙已基本结束,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日常不会那么奢侈地吃三餐,今儿纯粹为了招待王二麻,才加了一餐。
张进喜是未时初跑去找保甲的,从河边到保甲家得半柱香时间,从高家出来,过了桥,走到王二麻遇害地点,大约需要一刻钟。
也就是说,王二麻离开高家不久,就与凶手遭遇了。
凶手与死者应该是认识的,不然解释不了王二麻一个成年男性,身上没有抵抗伤,会跟着凶手一起走向偏僻无人之地的行为。
可这个人是谁呢?
王二麻在村里口碑一般,既没有多慷慨大方,也不是个爱占别人便宜的性子,为人有些倔强,却也没有与谁家结过生死大仇。
况且永安村全村人,都没有习武的,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老百姓,不说穷得吃上饭,但也没有富到能挥霍银钱习武的地步。
淮安府里有两家武馆,想要进去学点本事,一两银子一个月起步,不算贵得离谱,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按现在的购买力来算,一两银约等于一万多块钱,至少薛丛理摆摊那几年,薛家就很少见到银子。
王二麻跟高氏,再加上张贵,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百姓,从哪招惹来的灾祸?
“难不成真得把淮安会武的都查一遍?不能是外地人作案吗?”马聪接了任务,苦着一张脸吐槽。
没有线索时,就得靠衙役的两条腿到处跑着找了,他们都是盘踞在本地的地头蛇,黑白两道都有人脉,打听消息速度快,不劳烦他们劳烦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