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埋雷

到了1948年,国民党士兵们都感觉到他们的时日不长了,个个犹如坐在火山口上,惶惶不可终日。晚上虽然住在炮楼里,心里仍然非常恐慌,时时刻刻怕八路军打来。为了防备八路军,他们天天晚上在北安河各个要路口埋上地雷,早晨再挖走。所以天一黑,家家关门闭户,大人不敢出门,孩子也关在家里不能上街玩耍。即使这样,国民党士兵埋的地雷还是夺去了两条鲜活的生命,夺去一个人的一条腿。

北安河村南头有一家骆驼店,骆驼店的掌柜姓张,名叫张海,因他当过道士,村里人都叫他张老道。老人瘦瘦的,为人和蔼可亲,勤俭朴素。春天的一个早晨,老人下地参加春播,走到小前街木场子张家大门西侧,看到路口扎着许多酸枣刺,他急忙回家拿来一把打场用的木叉子,把酸枣刺挑开。万万没想到,地雷线就挂在酸枣刺上,他用木叉子一挑,地雷就引爆了,一声巨响,老人当场就被炸死了,肠子都被炸出来了。装殓老人的棺材停在他家堂屋里,棺材底下撒了许多灶火灰,灶火灰都被棺材里滴出的血和成了泥。

我有一位小学同学,名叫赵成金,因为他个子又矮又胖,我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地雷”。真没想到,外号叫“地雷”的人竟让地雷炸死了。一天早晨,他到前街路南果家胡同找伴儿去沙河镇,他刚刚走进胡同口,一脚踏在了地雷上,也是一声巨响,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过早地结束了。

北安河村西头龙王庙南面住着一户人家,一家三口夫妇俩和一个五岁的男孩,男的名叫王治国,三十多岁,夫妇俩勤勤恳恳劳作,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但还算幸福。秋天,正是播种小麦的时候。清晨王志国骑着一头小毛驴儿从高里掌村往家赶,走到北安河村东口,那里有一个小上坡,他从驴背上跳下来,恰巧跳在国民党尚未挖走的地雷上,一声巨响,他躺在了血泊里,当他醒来的时候,一条左腿已从膝盖以下不见了。这场灾难夺去了他一条腿,他长时间躺在炕上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到田里忙活,自家的庄稼该锄不能锄,该收不能收。一躺就是半年,不仅农活耽误了,还欠下了沉重的债务。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全家的生活全靠他支撑,没有腿他不能走动,农活干不了,安装假腿哪里有钱,他硬是把一根木头砍出一根与腿长短相似的木柱当假腿,在残腿上包上厚厚的破布,把木头假腿绑在残肢上。他一手架着拐,另一手拿着农具到地里去干活,每走一步路都要承受剧烈的疼痛,晚上回到家里,卸下假腿,包在残肢上的破布已被流出的鲜血湿透几层,王家大婶每天要给王治国大叔更换包裹残肢的破布,不然带血的破布变硬,断肢处会更加疼痛。每当王家大婶帮他打开破布时,受损的腿骨和粘在破布上被凝固的鲜血,让人目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