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野心家

白港镇的议事厅位于镇心靠海的一处高台之上，由旧盐仓改建而成，虽然谈不上气派，但石砌结构厚重稳固，是如今白港最像“官衙”的地方。

正午阳光从高窗斜洒进来，将石砖地板上的尘埃与阳光切成明亮几束。

长桌、书架、地图、卷宗、烛台，一应俱全。

议事厅正中，两扇大窗敞开，外头就是港口方向的风帆与货车来往，海风夹杂着盐味、腥味、木料的气息，飘入室内。

罗彦进入房间，往主位走，他身着深色外袍，披风未除，神情冷静。

对面则是白鬃商会的代表，梅奇·图恩。

罗彦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商会代理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蓝色长袍，衣角与袖口用银线绣着低调的涡纹图案，既不像贵族那般张扬，也绝非寻常商贩所能配得上的做派。腰间挂着一枚白鬃商会的银徽章，造型是一只昂首的雪狼，獠牙微露。

他五官不算俊朗，颧骨略高，鼻梁尖细，下巴略尖，笑的时候嘴角总是抿得很紧。

一双眼睛狭长微斜，眼尾带钩，神色永远像是在衡量对方值几个铜板，甚至在想“要不要还个价”。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向后抹去，露出额角一小块伤疤，看上去像是旧伤，位置不深，却足以提醒人，这人不是只会坐在账本后面的文弱商人。

梅奇给罗彦的感觉，让他想到了一种动物。

狐狸。

狐狸般的眼神，带着精明的笑意。

梅奇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姿态优雅，语气不紧不慢：“终于见到盐湾的掌舵者了。白港的风，比我想象中清爽不少。”

罗彦还礼，语气平静：“商会的消息也比我预料中灵得多。白鬃的人，是做大生意的。”

两人相视一笑，笑意皆不达眼底。

他们落座之后，仿佛约好似的，谁都没有立刻切入正题。反而开始围绕白港的天气、盐价、今年商会的海运趋势，甚至讨论起了某些贵族的花边新闻。

“这盐湾啊，是块风水宝地，”梅奇拿起案上的茶水轻抿一口，“风大、港良，人若勤快，运气好点，发展不会小。”

罗彦微笑：“运气是件妙事。太好，容易招人眼红。太差，又常被人看扁。做人做事，终究还是得恰到好处。”

梅奇点头：“恰到好处四个字，说着简单，做起来就难了。要不是把握得准，我们商会也不敢贸然登门。”

“敢来，就是看得准。不然，以白鬃的谨慎脾气，只会让人等信，不会让人见人。”

话语一来一往，滴水不漏，半句实话未吐，试探与回击全在语气与语气之间。

他们谈着谈着，连“军火”这个词都没出现。

但彼此都清楚，这场对话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在于聊出什么来，而在于看出什么来。

看对方的气度、分寸、胆量、准备……以及到底是不是个值得继续交易的“玩家”。

两人仿佛一黑一白两只狐狸，打着转、绕着圈，各自藏着牙，试探着彼此的软肋。

梅奇一边浅酌着不加糖的红茶，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男爵。

作为一名优秀的商人，来之前，他已经做过关于盐湾男爵的调查，然而这些调查结果有不少处都是自相矛盾。

有的说他保守谨慎，什么事都不干，整日呆在城堡里。

有的却说他推行新工艺，乃是一位致力于建设领地的领主大人。

有的说他寡言冷漠、不近人情，对一些跟了特恩瓦尔家族十多年的官吏说杀就杀。

这些情报几乎不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

梅奇自然不知，盐湾男爵在穿越前和穿越后的行事风格可是迥然不同。

不过，在经过了刚才的一番互相试探之后，梅奇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

眼前的这位年轻的男爵说得不多，也从不正面应答，但回话都踩得极准，既不强横，也不示弱。

这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掌权者，也不是继承而来的白痴贵族。

而是那种，真正在用脑子，治理领地的贵族。

在梅奇心里各种心思转动的时候，罗彦的手段则是简单粗暴的多。

罗彦直接查看他的属性。

【梅奇·图恩】

【基础能力值】：

统御：E

武力：E

智谋：C-

政务：D+

【拓展能力值】：

枪兵：F

弓兵：F

骑兵：F

海军：E+

枪炮：F

攻城：F

守城：F

算术：C-

口才：D

礼仪：E+

学识：D-

耕作：F

工艺：F

贸易：C

人望：E+

【特性】：

【野心家】他从不满足于“仆从”或“中间人”的身份，具备强烈的控制欲，始终在寻找能脱离附属、独立为主的机会。对强者能屈能伸，但若察觉对方衰弱，必定另寻出路。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是他的人生格言。

【交易嗅觉】对交易场上的利益流动极为敏感，能快速察觉他人真正意图与底线。在商谈过程中，对“利润最大化”有本能直觉，能在极短时间内形成判断，并迅速调整策略。

罗彦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凝了一瞬。

人才。

大大的……人才。

虽然基础统御和武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智谋，贸易，算术，等等属性，甚至有好几项达到C级别的属性，再加上“交易嗅觉”这样的实用特性。

这分明就是个天生的贸易人才，若是换做别人，早已动了挖人的念头。

而罗彦，也确实动心了。

港口规划重建，港务贸易这块，正缺乏一个专业的人才。

未来，盐湾甚至要建立自己的商队，更是缺一个掌舵人。

只是………可惜了。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一行特性上。

【野心家】

那一刻，所有的招揽念头像潮水一样退去。

罗彦可还记得上一个说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人下的人是谁，又岂敢收这样的人为下属。

今日是得力助手，明日便可能在关键时刻，给自己一击重创。

就在两人一番旁敲侧击后，梅奇终于放下手中茶杯，话语不再虚晃。

“男爵大人既然开口，我代表白鬃商会，当然不能空手而来。”

“请看我这次带来的货物。”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微微侧了下头。

罗彦的目光微微一动。

事实上，他早就注意到了。

梅奇身后脚下，整整齐齐码放着几个上了铜扣的硬木匣子。木材有些发黑，是上了油的橡木板，边缘包了铁片，运输过程中没有留下一丝磕碰痕迹，一看就是货值不低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