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霖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学生，抱着一台在这个年代非常稀缺的DV机，被另一个趾高气扬的学生训得抬不起头。
等那个趾高气扬的走后，这个眼镜胖子叹了口气，蹲在楼梯口，有些沮丧地摆弄着手里的摄像机。
乔霖心里一动，挂起招牌的人畜无害笑容，溜达了过去。
“同学，搞创作呢？”
眼镜胖哥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点防备：“你是？”
“表演系的，乔霖。”乔霖指了指自己，“听你们刚才聊拍片子？正好，我这儿也有个短片作业，缺个掌镜的，看你对这机器挺熟。”
“表演系的？”眼镜小胖从头到脚把他扫了一遍，眼神里兴趣欠奉，语气也硬邦邦，“哦，我们摄影系的活儿自己都忙不过来，没空帮你们拍那些情情爱爱的。”
嘿，这小脾气。
乔霖秒懂，这是把他当成那种啥也不懂，就想靠一张帅脸来空手套白狼的货了。
他也不生气，反而跟着蹲下，眼神落在对方那台DV上，语气跟聊家常似的：“索尼PD150，好东西啊。刚才听你们吵，是焦点没跟上？其实有时候吧氛围感比实焦重要......。”
这几句半瓶子醋晃荡、又带点专业术语的话一出口，眼镜小胖明显懵了。
一个表演系的，能一眼认出机器型号，还张口闭口光圈、虚化、焦点？这...剧本不对啊！
“你懂这个？”眼镜胖哥语气里的警惕少了大半，多了点惊奇。
“略懂一点皮毛。”乔霖谦虚道，心里却在暗笑。
他见火候差不多了，顺势抛出鱼饵：“我那个片子，讲胡同的，现实题材，想拍得纪实点，但也想在光影上玩点花活儿。不知道师兄你有没有兴趣瞅瞅本子？”
眼镜胖哥，也就是金旭，摄影系大二，技术控，有点社恐，在系里属于不太受待见的那种透明人。
刚才训他的就是他们小组里那个眼高于顶的组长。
乔霖这番话，尤其是“光影上玩点花活儿”，精准地戳中了他的G点。
加上乔霖看着也不像一般咋咋呼呼的表演系学生，反而有点高深莫测？
“行吧，看看就看看。”金旭犹豫了零点几秒，还是接过了乔霖递过来的剧本。
“得嘞！”乔霖大喜，赶紧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胡同·光影》剧本递过去，“你先看着，我正好要去趟系办，回头聊！”
搞定一个潜在工具人，哦不，是摄影师，乔霖心情更好了。
他哼着《老鼠爱大米》的调子，直奔系办公室，该去申请场地和器材了，顺便看看黄宇定那只老狐狸会不会露面。
到了系办，负责器材管理的老师居然不在，只有一个看起来刚来没多久的年轻助教小姐姐。
填好递过去，小姐姐扫了一眼，特别是在看到『指导老师：李卫民『和『项目负责人：乔霖』时，手指微微一顿，然后拿起了电话。
“喂，王老师？嗯，表演系有个叫乔霖的学生来申请器材...对，拍短片的，李卫民老师指导的那个...嗯...哦，黄主任那边打过招呼了？说优先协调？好的好的，明白了，我会处理好的。”
小姐姐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公事公办变得热情了不少，笑容也真切了许多，看向乔霖的眼神里带着客气和好奇。
“乔霖同学是吧？”她拿起红笔迅速签批盖章，动作麻利。
“行了，单子我收下了。刚才王老师电话里说了，黄主任特意交代过，李卫民老师看好的项目，器材肯定优先协调。你放心，下周一再过来，我们尽量给你配齐，保证不耽误拍摄。”
“那真是太感谢老师了！也替我谢谢黄主任和王老师的关心和支持！我们剧组一定好好拍，不辜负系里的期望！”乔霖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
“应该的，应该的。”小姐姐笑着摆摆手，似乎对乔霖的态度很满意。
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语气随意地补充道：“对了乔霖同学，王老师刚才提了句，说你们系那个童遥同学最近压力挺大，状态不太好。要是你们剧组方便，让她过来搭把手，做点场记助理什么的，换换环境对她调整状态也许有好处。当然哈，王老师就是随口一说，主要看你们剧组方不方便。”
乔霖心念电转，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哪是王老师随口一提，分明是那位黄主任借他人之口，想把童遥塞进他的剧组。
他只是暂时不明白，这位黄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己这项目刚起步，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
早上才听见黄宇定和童遥的风言风语，这样的节骨眼上黄宇定还要“顶风作案”？
乔霖心里瞬间闪过一百个念头，每一个都指向“麻烦”二字。
但现实是，器材是《胡同·光影》的命脉，是这部短片能不能拍成的关键。
黄宇定这位系里大佬的“关心”已经明晃晃地递到了眼前，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如果现在梗着脖子说个不字，恐怕申请表上那个刚盖上去、还带着油墨香的红章，下一秒就得被划掉作废，他这片子也就彻底黄了。
权衡利弊只在转瞬之间，乔霖脸上迅速切换回那副懂事又爽快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王老师真是体恤学生。童遥同学愿意来帮忙，我们剧组当然是举双手欢迎啊！”
“哎呀，那太好了！”小姐姐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我一定会把你的意思准确转达到。”
......
乔霖揣着一肚子算计和警惕离开系办，还没走远呢，兜里的老诺基亚就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喂？是乔霖吗？我是金旭，刚才摄影系楼梯口那个...”
“哦！是金旭师兄啊！剧本看完了？感觉怎么样？”乔霖的声音立刻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嗯，看了，不错。”金旭努力维持着自己技术流的高冷人设，但语气里那股子兴奋劲头还是暴露了他，“故事和想法都挺好，尤其是你写的那些镜头感的东西！那个...摄影，我接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师兄慧眼识珠，肯定懂我的意思！”乔霖在那头笑得贼真诚，“那酬劳方面...”
“嗨！谈什么钱！伤感情！”金旭的语气都变得豪迈起来，主要是这剧本在视觉呈现上的想法太对他的胃口了，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故事就不说了，那股子胡同味儿正得让他这半个老BJ都觉得地道。
关键是剧本里那些备注，什么“午后阳光穿过窗棂，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斑”、“人物隐在阴影中，只留一个抽烟的剪影”......
这哪是表演系学生写的？这简直是把分镜都怼脸上了！而且想法还挺刁钻！
金旭心里那点技术宅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就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