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假期（1991）

多伦多的寒风卷着《环球邮报》拍在窗棂上，金博尔把报纸拍在宿舍窗台上时，檐角的冰棱正往下滴水。埃隆蜷在暖气片旁，铅笔尖在空白处画着某种轨道公式，翻毛皮鞋底还沾着昨夜积雪。

加拿大大学每年通常有三次主要假期——寒假、春假和暑假。这些假期分布于不同学期之间或学期中，为学生提供休息和调整的时间。

为了更好的利用这些假期，兄弟二人在游戏和读书之余，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和爱好，就在每天读完报纸后，各⾃选出其中最有趣的那个⼈，然后想方设法和他们交谈，从中学到新的东西。

“今天该轮到渥太华银行家了。“金博尔用裁纸刀挑开冻住的窗缝，寒风卷着冰碴扑向他熨烫平整的牛津纺衬衫，他舔了舔被新闻纸染黑的拇指，“剑桥数学博士，用规范场论重建了加拿大国债模型—你的菜。“

埃隆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栅格状阴影。他正在用圆珠笔修改牛仔裤兜里露出的演算纸，听见关键词才抬起头：“他去年用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模拟了华尔街黑色星期一，能约到午餐？“

“只要不是讨论年化收益率。“金博尔已经抓起宿舍的红色转盘电话，指节敲击着黄页上油墨未干的号码，“老规矩，你负责黑洞和量子纠缠，我来搞定餐厅预约。“

梅耶·斯塔克把两套藏青色西装平铺在伊顿百货的玻璃柜台上时，晨雾正在橱窗上凝结成霜花。

售货员第三次偷瞥腕表——距打烊还有十七分钟。“九十九美元套餐，附赠免烫衬衫。“她用染着油墨的拇指抚平毛料褶皱，这是今早为《星报》排版时沾上的铅灰，“领结要推到喉结正下方，像测血压仪的绑带。“

试衣间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在镜面投下青灰色的光晕。金博尔调整着袖扣上刻有南非国花的银饰，转头看见弟弟正把丝绸领带绕成拓扑学模型。

“你应该把《量子电动力学》塞进内袋。“他笑着扯开埃隆的活结，指腹触到对方后颈的汗湿——这是通宵计算轨道参数的后遗症。

“他的博士论文用爱因斯坦-嘉当理论解释衍生品定价。“埃隆突然开口，任由兄长摆弄自己歪斜的衣领，“但真正有趣的是去年在《经济学人》的访谈——他说金融市场的分形结构与超新星爆发存在同源性。“

皇家约克酒店的镀金电梯带着十九世纪蒸汽时代的余韵缓缓爬升，黄铜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与松木香氛的树脂气息交织。埃隆的翻毛皮鞋尖无意识轻叩地面，鞋底冰碴融化的水渍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斑点。

尼科尔森的蒙特克里斯托雪茄余烬在密闭空间里明灭，烟灰飘落在埃隆西装翻领上——那是梅耶今晨用装订古籍的骨胶熨烫的斜纹羊毛。

正午十二时的钟鸣穿透橡木门板，水晶吊灯的光斑恰如天体运行至近日点，精准落在尼科尔森的鳄鱼皮笔记本烫金徽章上。这位银行家的虹膜收缩了0.3毫米，注意到对面年轻人衬衫第三颗母贝纽扣扣进了第四孔洞。

牛津纺布料因此形成一道微小褶皱，如同剑桥三一学院礼拜堂穹顶的几何误差——在那些被牛顿手稿熏染的古老回廊里，这种瑕疵被视为天才豁免权。

“您如何看待克尔黑洞能层在非平衡态系统中的应用？“埃隆的餐刀悬停在鞑靼牛肉上方五毫米，黑麦面包屑正沿着手绘彭罗斯图的视界面滚落。松露油在骨瓷盘沿勾勒出暗物质晕的轮廓，某种介于葡萄酒与铁锈之间的深红色在银叉齿尖流动。

尼科尔森的波尔多酒杯在距离唇瓣两厘米处凝滞，1982年份的玛歌酒液泛起纳米级涟漪。他视网膜上重叠着晨间审批的矿业并购模型：蒙特卡洛模拟的微分方程在晨光中显影，像X光片照出资本市场的骨骼。

“就像用费曼路径积分预测联邦基金利率。“白金婚戒折射出虹彩，在亚麻桌布投下离散光谱，“不过斯塔克先生，我们更关注近地轨道卫星群的抵押估值——毕竟《外层空间条约》还没规定小行星的信用评级。“

金博尔的银叉轻碰瓷盘，发出编钟般的清响。他看见弟弟虹膜里燃起钴蓝色的火焰——这是上个月在学校研究磁悬浮装置时才见过的光。

“同步轨道卫星构成的星座...“埃隆的餐巾纸上涌现出克莱因瓶结构，“如果每个节点都是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番茄酱在近地轨道凝结成猩红的洛希极限。

当侍应生收走冷掉的香煎鹅肝时，尼科尔森发现自己解开了阿玛尼西装的第二颗扣子。他的万宝龙钢笔正在鳄鱼皮笔记本上舞蹈，某页边缘画着个戴领结的史瓦西黑洞。

“下个月来战略规划部实习如何？“他的笔尖戳破纸面上的黎曼曲面，对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说到：“我们需要计算小行星采矿的现金流折现率。“

回程的红色有轨电车上，金博尔数着银行家赠送的帕塔加斯雪茄。陈年烟叶的缝隙里塞着写有私人号码的便签纸，背面是用酒店铅笔推导的狄拉克方程。

“他夫人说这是卡斯特罗送给海明威的同批次窖藏。“他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华尔街日报》的油墨香。

埃隆正把餐厅账单翻过来计算霍曼转移轨道。车窗外的霓虹灯流过他潦草的字迹，像一串坠入大气层的联盟号飞船。

“其实他更想讨论圈量子引力对期权定价的影响。“风掀起他西装内袋露出的《费曼物理学讲义》，泛黄书页间夹着张火箭燃料配比表，“但银行那些数字游戏...比光速还慢。“

梅耶在公寓门口抖落羊绒围巾上的雪粒时，听见两个儿子正在为西装归属权争吵。厨房餐桌上，写满张量分析公式的餐巾纸压着摩根士丹利实习协议，番茄酱星云正在签名处缓缓坍缩成奇点。

她默默把温热的姜茶放在公式边缘，杯底压住即将飘落的草稿纸——那上面画着同步轨道上的钻石矿开采站，标注字体是她熟悉的、小儿子六岁时在车库墙上涂鸦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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