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门诊后，时间是早上的九点。比单质第一次在门诊时见完沈瑜珥后早了一段时间。
单质朝着慢慢暗下来的天空看去，和头一次一样，多云的天气变成快要下雨的模样。
单质给顾珩希打去电话，“我这里已经解决完了。”
刚到公司的顾珩希有些晕头转向，他刚刚处理完今天一早就碰到的事情。
“哦？”顾珩希先是疑惑，随后后知后觉道：“哦，我马上发给你。”
单质抿嘴，听着顾珩希的话语，他感受到了他的忙碌和慌乱。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顾珩希被打乱计划的模样了。
一分钟后，顾珩希那头重新说话：“我已经发给你了。”
单质点头，“好。”
“我还要忙，先挂了。”
“行，你挂吧。”
之后，顾珩希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单质愣愣地看了看手机，应该问一问顾珩希他发生什么事了的。不过他语气都已经这么急躁，也不见得有时间和单质说。
他点进顾珩希发来的消息，最近确定下来的时间是下午五点，正好是下午吃饭的时间点。
想来时间还早，而且单质现在就已经饿了，他出了医院后就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餐馆。
吃完饭后已经接近十点，单质走回自己停车的位置。
不远的地方有个支着算命小摊的人，那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着大概二十岁左右。
感受到了特别的视线凝视着自己，单质抬眼看去。
看着这么年轻的女孩，单质只觉得她在这里玩而已。
那个女孩对单质笑了笑。
看着简易的小摊和摊位上对自己笑着的人，单质本打算置之不理。
“你的生活里缺少一样物品。”
女孩的声音轻柔，却一下子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单质停住，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还早，他带着打发时间的想法走到了算命的面前。
“那你说说，我缺少什么？”
女孩勾唇笑了笑，反而说起了其他的话：“你的恋爱运气暂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界，不过你本身的运气还不错。”
单质笑了笑，继续听那人说下去。
他想下一步女孩可能就要说出但是这种转折类的话了。
不过，女孩接下来话却更像是在鼓励单质。
“不如大胆一点，试着去做做你没有做过的那些事情。”
微风拂面，单质听着微微蹙眉，脸上露出只觉得好奇又好笑的表情。
单质轻轻咬唇，轻笑一声问道：“大师你说的是指什么事情呢，我要去做什么呢？”
女孩没有明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看他的周围。
“你现在经历的就是最好的时候。”
单质想起陷入轮回当中的自己，讶异随之而来的是僵在脸上的平静，他来不及细问，又被自己的电话声打断。
单质看了对方一眼，眼见对方深不达眼底的笑意和故作神秘玄虚的模样，单质忽然能够冷静下来。
不过是一样的话术罢了，他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
他摇了摇头，“谢谢你的话，不过我更相信自己多一点儿。”
随后，单质起身他摸索着拿出身上仅有的一张百元现金。
这个现金还是他为了防备突发事件准备的，现在，要作为女孩的报酬给她。
单质递给女孩，女孩摇头没有接。
她没有再笑，看着单质手中的钱，话语只是轻轻地说：“这些东西在这里时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在我这里也留不住的。”
单质一时僵住，手机的铃声还是不断响起，催促着他。
单质木讷地收回现金，随后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有些迟疑地背对着女人离开。
身后为单质算命的女人眼见着他离开，没有作出挽留。
*
下午，日落西山。
单质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而当他推开门时，陆卓已经坐在了包厢里。
陆卓身边的助理见到单质后看向陆卓，“你先出去吧。”
“好。”
陆卓的助理面无表情地经过单质的身边，出去后顺便关上了门。
单质回头看去，刚才进来时空无一人的门口守着了两三个保镖。
这是，两个人首次单独见面。
单质走到陆卓对面坐下，虽然不知道陆卓非要与自己见面不可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单质肯定绝对不是为了合作。
他静静地看着陆卓，等待他先开口。
见单质什么都没有带来，陆卓笑了。
“单总合作没有一点儿诚意啊。”
按照单质见过一次后发现的陆卓的秉性，他压根不用浪费自己的诚意。
“我记得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过自己，陆总，你怎么就知道了我的名字？对我怎么还很好奇？”单质歪头，思考着挠头，笑道：“好奇到要单独和我见一面。”
陆卓端着桌上的酒杯，望着那不太可能装着酒的酒杯，单质只是定睛地看着他。
“好奇？”陆卓肯定地点头，“确实是好奇，这个词用的很对。”
陆卓像是一个上位者，说话时眼神都不屑于落在单质身上。
“你找我不是为了合作吧？”
陆卓咂嘴，“当然，我压根没有想法和你们公司合作。”
听着这被直白地说出的话，单质心底冷哼。咬牙切齿道：“那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说完，单质假装就要起身。
陆卓放下酒杯，杯底与玻璃转盘相碰撞，随即啪的一声。
单质望着陆卓，眼底没有一丝情绪，面上也是毫无波澜。
包厢角落的空调吹出的冷风直直地刮在单质脸上，单质看着空调的温度后，重新落在陆卓脸上的眼神变得锐利。
“前天，你去了医院。”陆卓双手撑着下巴，“因为你去了医院，所以我特意去了解了你。”
前天，是单质刚陷入着讨厌的轮回而不自知时去到医院的日子。
“那又怎么样？”
陆卓摊开手，“当然不会怎么样，人生病了就应该去医院。只是呢……”
陆卓勾起打量的笑，冷淡地说：“只是你不应该吓着她的。”
她？单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沈瑜珥。只是，那和陆卓有什么关系？
单质装傻充愣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谁。”
陆卓望着在自己眼里拙劣演技的单质，他冷笑着说：“你今天上午还特意去找了她，怎么，距离这么近的事情也记不得？”
回想起前天的时候，陆卓因为在意沈瑜珥去到了医院。刚刚踏入医院，他就发现单质拦在了沈瑜珥她的面前。
在看着单质熟络地与沈瑜珥聊天后，陆卓心底升起怒火。
只是还等不到自己上前，沈瑜珥就露出了被吓到的表情。
他远远看着，沈瑜珥和单质说了几句话后立刻侧过身离开。
陆卓站在原地，随后他让人调查了单质。
知晓单质是贺承忘公司的人后，他还以为会在饭局上见到单质。
没想到，单质却没有来。
懒得和贺承忘他们纠缠下去，他直接告诉了他们自己要见单质。
毕竟贺承忘他们公司更希望和自己合作，他相信他们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把话题展开后，单质与陆卓两人看着对方的眼里直接懒得装下去了。
听着自己的行踪被陆卓说出来，再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瑜珥时，陆卓与沈瑜珥发生的事情，还有沈瑜珥她离开时面露难堪的神情。
单质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陆卓在监视着沈瑜珥。
单质坐直身子，大脑飞速运转。
“当然，我在意的也不是你，而是沈瑜珥。”
单质蹙眉，警惕地望着陆卓。
“你要做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去做，我只不过是在保护瑜珥。”
单质用着看神经病的眼神望着陆卓，不过陆卓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在乎。
“单质是吧？”
陆卓他的面色冷峻下来，他警告单质：“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然我无法保证我会做出些什么出来。”
单质听着这话后直接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你有病。”
无论谁知道陆卓的行踪后，都不能平心气和地与他对话。
现在再看来，陆卓就是个疯子。
陆卓露出得意的笑，他丝毫不否认地说：“我就是有病，要不然沈瑜珥也不会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治愈我。”
单质的脑海里立马浮现沈瑜珥安抚陆卓的画面。
难怪当时沈瑜珥着急忙慌地出现，并且在她出现后，沈瑜珥不过三两句就唤醒了陆卓。
单质无语地闭了闭眼，就在他抿嘴想要张嘴骂陆卓时，陆卓又再一次开口。
“还有，我发现了你喜欢瑜珥。”
单质愣住，一瞬间是被戳穿的慌乱和担忧。
陆卓怎么会知道，想着单质就问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单质听着，内心默默肯定陆卓此时说的话。他暗暗吐槽，陆卓只是个疯子。
“我看得出来你看着她时的情绪，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单质不适地看着陆卓，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听到后总会不着急地想起陆卓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这份感情，病态的沉重。
“如果你喜欢她，那你更不应该做出那些事。”单质义正辞严的说。
陆卓情绪慢慢有些抓狂，他大声喊道：“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
“……”
单质沉默着望着陆卓，对第一次见到沈瑜珥时，她那时脸上的表情有了理解。
此刻，对陆卓这个人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他想接下来面对陆卓的态度，也豁然开朗。
“沈瑜珥之后就会和我在一起，所以，哪怕你不听我的劝阻依然要去见她，你们之间，也绝不会有可能。”
单质彻底愣住，他当然不可能只听陆卓片面之词就相信他，从而停止自己的脚步。
毕竟在单质的了解上，沈瑜珥是没有恋情或婚姻的。
“怎么会？”
陆卓勾唇轻笑，十分得意地说：“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不说我们二十多年以来的感情，就她因为我而去做了医生这件事情上，你和我压根就没法比。”
一瞬间，单质像是被沉重地打击到。
他弯下腰，姿态逐渐遗失。
望着单质的模样，陆卓接下来的话给了单质最后致命一击。
“更何况，我对她的感情和照顾，大过于你这个对她而言的陌生人。”
单质听后立马站起来，大脑里止不住地嗡鸣。心里痛苦且难受地会想到与沈瑜珥见面的画面。
那些在心里珍惜无比的画面，都成为了伤害自己的利器。
单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包厢，他一度没有看见陆卓眼里得逞胜利的表情。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他的思想杂乱无章。
包厢门口的人见单质出来后都走了进去，单质不愿再回头看见陆卓的脸，逆着他们的走向离开。
*
回家的路上，单质的耳边时不时会出现陆卓诉说的他与沈瑜珥之间的关系话语。
单质不想记起，脑海里又会像是惩罚一样想起沈瑜珥对自己极其冷漠与陌生的脸庞。
他行驶到空旷的道路上，车速慢慢增加。
单质手里握紧方向盘，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道路。绿灯的倒计时亮起，一秒又一秒地倒数。
他想着就这样忽视掉，冲动地开过去就好。
这样的想法被逐渐放大，他的心在认同。随着他的心跳在加快，他就要开着车这么行驶而过。
直到一声无端在耳边响起的喊声叫醒了他，他甚至没有听清楚说的什么，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踩住刹车停下。
车轮摩擦地面产生出的刹车声在宁静安详的夜晚响起。
单质镇定下来看着面前的斑马线，原本在他眼里空无一人的道路出现了几人。
三三两两的男女从斑马线的两边交互走过，走到单质车前还会看向驾驶座上开车掌握方向盘的单质。
单质极力忽视掉他们朝着自己望来的神情，松了一口气后难受地闭眼叹息。
自己对沈瑜珥而言，确实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抵达家的楼下后，单质待在车里，他忧心忡忡地趴在方向盘上思考了很久。
下车后，单质懵懵懂懂地回了家。
出了电梯后一眼便看见了顾珩希，顾他正靠着墙站在单质的家门口。
见单质回来后，顾珩希低头捏碎一直握在手里且并没有被点燃的香烟。随后他站直身体抬眸，强烈的目光朝单质他看来。
单质走过去打开了门，走进屋里疲惫地问身后的顾珩希：“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单质没心思去想顾珩希为什么特意等在他的家门口，有事大不了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就行了。
顾珩希关上房门，随后停在玄关处。
单质回头坐在沙发上朝顾珩希看去，他站在没有开灯的黑暗下。
顾珩希没有开头，只是直接地问单质，“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解决方法？”
没有回想起之前那件事情的单质不解，“什么意思？”
顾珩希从黑暗的玄关处走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单质，重复一遍说：“前天那个有问题的方案，单质，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解决方法？”
单质扶着额头回想起来，随后保持了沉默。
顾珩希走到单质的对面，他没有坐下。俯视着单质，他又一次问道：“解决方法，怎么想出来的？”
单质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之前提出的解决方法的初始主人是顾珩希。
此时面对顾珩希，单质才缓缓有了羞愧难当之意。
不过他无法解释出来，单质感到身心俱疲，他向顾珩希道歉。
“珩希，我无法向你解释。但是我，确实要和你道歉，对不起。”
顾珩希停顿一下，随后坐了下来。
他低头望着地面，喃喃低语：“原来这么难说明白吗？”
顾珩希随着单质一起沉默了一段时间，随后他像是较劲一样问出了有关于孟清瑶的问题。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孟清瑶。”顾珩希抬头，求证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见到她了？”
头顶的灯光照在单质的脸上，他的情绪有些烦躁。
单质忍住情绪，随后告诉顾珩希：“没有，我没有见到她。”
“你真的没有见到她吗？”
在一次提问下，单质想到在路言琛的饭局下见到过孟清瑶。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了相同的答案。
而单质的迟疑落在顾珩希眼里，他感到了明显的欺骗。
随后，顾珩希单方面爆发了他的情绪。
顾珩希大声喊了一声单质的名字，随后语气冰冷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单质绝望痛苦抹了一把脸，情绪失控地大声喊道：“没有没有！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
“我相信不了你。”
单质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盯着顾珩希。
“我问你方案的解决方法怎么来的，你和我道歉。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孟清瑶，你迟疑了。”顾珩希眨了眨眼，视线移到单质的脸上，与他对视，“单质，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单质错愕地望着他，时间仿佛静止了住。
顾珩希对自己的怀疑让他震惊，自己无法说出具体事由也让他难受。
顾珩希还看着自己眼神冷漠至极，他看向单质的眼神就像利剑，死死扎在他的身上，让单质受伤。
单质的呼吸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沉重，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冷静下来。
单质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不断地来回踱步。
他想要安宁，想要理智说服自己。
可是大脑此时不受控制，一直不停地回想。他的内心深处，也想倒出苦水，可是他却无法和人说出来。
顾珩希他明明还有机会与孟清瑶在一起，但是他偏偏不上前一步。他还总是忘不掉之前的事情，现在又提起孟清瑶，这样就好像拖住他脚步的单质一样。
想着此处，再联想到这三天发生的种种，单质也很难再保持冷静。
单质顿住脚步，他厉色看着顾珩希，激动地说：“你在意的是解决方案的那个方法吗？那好，我告诉你。那个方法就是你想的，是我过分地夺走了你的方法，是我抢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顾珩希保持冷漠的询问给单质气的冷冷发笑，单质指着自己，“我怎么知道的？”
单质抬手抓着后脑勺的短发，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他气着说出来：“我踏马的经历过，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踏马的难道要告诉你，我能偷窥到你的内心，有超能力嘛！”
顾珩希低眉，眼底渐渐流露出单质看不见的失望。
单质掐着腰，语气不因为顾珩希而停息，“还有孟清瑶，你不要为了掩饰你自己的错就把所有都拦在我的身上。当年难道是我强迫着你不去见她，让你不去答应她吗？”
扭头，单质双手抬起晃了晃，“你要还是喜欢孟清瑶，你大可以自己继续追她啊！是你的误会让你自己错过了她。难道之后是我让她不爱你的吗？”
说完，单质涨红了脸。他的胸口不断起伏，情绪抵达最高点。
空气静默了良久，单质盯着顾珩希，以为他会做出些什么反应。
而顾珩希只是站起身，单质以为他会开口，以为两个人会吵的不可开交。
结果顾珩希却转身背对单质就要离开，走到玄关处，他又停下。
顾珩希转身，虽然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他没有看着单质，只是身体朝着单质的方向，“方案那个事情，它没有那么重要。”
单质的理智拉回了他，他短暂地冷静下来。咬唇听着顾珩希的话，单质思考着。
“而孟清瑶，你就当做全是我的错。我没有办法相信你，你就当做没有我这个朋友好了。我一直无法释怀，也没有办法继续和你假装友好地，继续相处下去。”
说完，顾珩希不等单质回应，打开房门就走出了单质的家。
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单质站在原地看着顾珩希离开，关门声响起后，他的情绪被唤醒。
顾珩希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单质脑海里徘徊了很久，他无法想明白。
偌大的房间陷入孤寂，从刚才的争吵不休到重回安宁。
单质大喊着踢向沙发，“靠！”
如果那时，单质会知道顾珩希回去当晚就死了，那他一定会留下顾珩希。
*
良久过后，单质靠在沙发背面，妄图说服自己。
却又无法从消极的情绪里，走出……
外边黑下来的夜空，繁星点点。美得让人陶醉的景色，却无心欣赏。
单质呆坐在关了灯黑暗的客厅里，他的身子僵硬的难受无比。
零点时间一过，他摆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单质盯着手机界面上的时间重新回到三天前，他清晰地感受到荒谬的第二次轮回来了。
单质无法思考，绝望地闭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