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香的帆布鞋在沥青路上急刹，转身时书包带勾住了月季花枝。她看见岚风站在十米外的梧桐树下，夕照透过叶隙在他白校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几乎是本能地，她抓住了那片被风吹起的衣角。手指触到棉质布料时，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岚风怔住了。他低头看见雨香颤抖的睫毛，和校服第二颗纽扣旁用蓝线缝补过的痕迹。远处王磊吹了声口哨，摩托车钥匙在指尖转出刺眼的银光。
“同学...“岚风刚开口，就感觉衣角被攥得更紧。他抬头与王磊对视，对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跨上摩托扬长而去。排气管喷出的尾气里，雨香突然松开手，后退时踩碎了刚才那只猫没吃完的鱼干。
【暮色中的河堤】
岚风捏着矿泉水瓶的手紧了紧，塑料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是谁？“
雨香盯着自己鞋尖上的一块泥渍，声音轻得像河面掠过的风：“...我后妈的儿子。“
岚风眉头骤然收紧，眉骨在夕阳下投下一道阴影。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医务室门口，那个抱起雨香的高大男生——当时她手腕上似乎也有类似的淤青。
“你家在哪？我送你。“他掏出手机，屏幕光照亮两人之间的空隙。
雨香突然笑了，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我没有家。“她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进河里，惊散了几尾小鱼。
岚风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少女的眼睫在暮色中像两片湿透的羽毛，校服领口露出的一截锁骨，瘦得能盛住即将降临的月光。
他们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雨香始终落后半步，影子斜斜地拖在柏油路上。远处桥洞下，有个流浪歌手正在调吉他弦，不成调的旋律混着河水的气息飘过来。
【雨香的房间】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到家了吗？“三个字像烧红的针尖。雨香把脸埋进枕头，闻到上面残留的烟草味——那是后妈儿子昨晚在这张床上抽烟留下的。
窗外路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出一道苍白的线。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岚风那天，他扶住自己时掌心的温度，还有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香。那时候她的舞鞋还是干净的白色，不像现在，鞋尖沾满了洗不掉的泥渍。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旧伤疤，雨香听见客厅传来继母尖锐的笑声。她摸出枕头下的《飞鸟集》，翻到夹着青柠糖纸的那页。泰戈尔的诗句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岚风的卧室】
岚风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手机屏幕暗下去很久了。三叶扇搅动的气流里，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是那天雨香转身时发梢掠过的味道。
书桌上躺着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的数学试卷，87分的红色数字像道伤口。他想起楼梯间初遇时，雨香低头捡书的脖颈曲线，那么脆弱又那么倔强。而现在他知道了，那些落在她作业本上的水痕，可能从来都不是雨水。
窗外突然传来野猫打架的声响。岚风翻身起来，看见对面楼王婆家的灯还亮着，她正在窗台边给那盆蔫头耷脑的月季浇水。
第二天在学校，班主任在班上说：太好了，我们学校宿舍的电器全部恢复，同学们从今天起可以住校了，同学们都欢呼。雨香心里起了一丝笑意。同学们按照指定的寝室搬进去了，
【新宿舍·傍晚】
雨香的行李箱轮子卡在门槛上时，上铺突然探出个扎着哪吒头的脑袋：“哇！大美女诶！“女孩的草莓发绳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我叫林晓，你叫什么名字？“
阳光透过新换的纱窗，在水泥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雨香沉默地攥紧行李箱拉杆，塑料把手内侧还贴着父亲去年出差时的航空托运条。
“我来帮你！“下铺的圆脸女生一骨碌爬起来，运动裤上还沾着薯片渣，“我叫小豆子，因为...“她比划着自己脸颊上的雀斑，“喏，像不像芝麻豆？“
雨香的手指微微松开。她看见自己床位上贴着崭新的名牌——「雨香」，墨迹还没干透，应该是班主任刚写好的。
“大美女不爱说话啊~“林晓倒挂在床沿，长发垂下来像道小瀑布。她突然伸手拂去雨香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粉笔灰，“没事！以后我们帮你骂跑那些乱传闲话的！“
靠窗的短发女生正在贴夜光星星，闻言转过头：“我叫吴桐。“她递来一颗柠檬糖，“喏，见面礼。“
雨香接过糖果时，发现自己的指甲缝不知什么时候变干净了。窗外传来住校生打闹的笑声，混合着洗衣房飘来的茉莉花香。她低头拆行李箱，忽然发现压在箱底的那本《飞鸟集》，书脊上的裂痕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
邻居家的阿梅总是和雨香有几分相似，这让岚风总是能注意到。阿梅一直都是很喜欢岚风的，只不过她们不在一个学校，很少见面。
【黄昏·老城区的巷口】
阿梅抱着脏兮兮的橘猫从电线杆后蹦出来时，岚风正盯着手机——雨香依然没有回复昨天那条消息。橘猫突然伸爪勾住他校服领带，布料撕裂的轻响让他回过神来。
“看！我在废品站捡的！“阿梅把小猫举高，猫尾巴扫过她沾着机油的脸颊。她总能把各种狼狈都变成生机勃勃的样子，就像她永远乱糟糟的马尾辫，发绳上还挂着去年岚风送的海豚吊坠。
岚风伸手挠了挠猫下巴：“我们学校宿舍修好了。“
橘猫呼噜声戛然而止。阿梅眨眼的频率突然变快，睫毛在夕阳里像振翅的蜻蜓：“...多久能回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