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话放在卢卡斯身上再合适不过。
从小都是让别人吃苦头的他第一次尝到苦头的味道便险些让他崩溃。
一天的劳动下来他终究还是没能耕完那十亩地，也没能吃上那口被他称为猪食的“饭”。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汗水浸透的亚麻布衣紧贴着脊背。
饥饿，疲惫，愤怒，疼痛，卢卡斯从身体到精神他全方位都被卫廉打击了一遍。
回想起那个叫罗恩的小子毫不留情的鞭子，抽他就犹如抽老牛般稀松平常。
无论他发出多么恶毒的诅咒想要让鞭子轻些，无论他许诺多么贵重的利益承诺想要一口饭吃，
对方永远都只有一句话，“大人说了，耕不完没有饭吃。”
该死的家伙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一个平民怎么敢？！
若是卫廉那个私生子持鞭抽打尚且算是贵族间的冲突，但如今对方居然让一介平民对他如此羞辱？
简直是倒反天罡！
此时天色已晚。
卢卡斯也只能拖着饥饿疲惫的身躯缓步进入没有猪的猪圈，他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倒不是他自觉，而是身后那个叫罗恩的小子拿着鞭子正在“赶”他。
说让他睡猪圈，就让他睡猪圈。
随着前进，猪圈腐草与牲畜粪便的酸臭扑面而来，熏得他直犯恶心。
心中的怨毒与恨意愈发高涨，早知道会受到这种羞辱当初就火拼了！
大不了一死罢了！
回去！回去就带人把深水镇全屠了！
特别是这个叫罗恩的小子，我要亲自把他挫骨扬灰！
卢卡斯越想越气。他低垂的双目仿佛能喷付出火焰，
身后罗恩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让他本能的一颤。
“大人……您有何吩咐……”
卢卡斯抬头一看，始作俑者卫廉正提着一盏油灯站在门口。
“罗恩，你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
卫廉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唇角弧度精准得像用尺规丈量过。
罗恩没有多作言语点了点头：“是。”
少年隐入夜色，而卫廉却是朝卢卡斯微微躬身摆手：“请。”
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这家伙搞什么？
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
现在在这你和我装什么好人？
卢卡斯冷哼一声，却是老老实实的跟上了卫廉的步伐。
不管这家伙现在打的什么算盘，自己都不会放过他，
但如今还是假装妥协的好。
凡事总怕对比，对比猪圈，卢卡斯昨日嫌弃无比连树皮都没削干净的木屋已经称得上是宫殿了！
“我告诉你这个…家伙，你最好现在就放我走！不然等我回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部提交到贵族议会！”
“到时候我要带人踏平你的领地，你必须付出代价！”
一路上卫廉并未搭理叫骂威胁的卢卡斯，
因为和一个蠢货计较显然是很掉逼格的事情。
所幸给卢卡斯腾出来的木屋并不算远，只一会两人便到了小屋中。
周围已经被他清场，因为接下来，卫廉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坐。”
卫廉放下油灯，亲自走到卢卡斯身旁为他解下镣铐。
？
随着咔哒声响起，手镣脚镣落地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卫廉的行为让卢卡斯愈发的看不懂，难道是路上的威胁有用了？
卢卡斯本能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但他还是坐了下来，他倒要听听这家伙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是道歉？是求饶？还是变本加厉的羞辱？
无论是什么，卢卡斯都不会改变自己回去后该有的行动。
这个杂种必须付出代价！
“卢卡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卫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眼神玩味。
卢卡斯听到后身躯微微颤抖，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杂种？！
“哼，卫廉，还不是因为你？！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要羞辱我？不就想让我睡猪圈吗？去就去！”
卢卡斯越想越气，他直接拍桌而起径直朝大门走去。
木桌被他拍得猛然一震，油灯火苗都险些熄灭。
卫廉并未阻拦，只是在他抓住门栓时淡淡的来了一句：“连自己为什么沦落到此种地步都不清楚，我看我还是和格雷森合作好了。”
卫廉在赌。
他赌卢卡斯提到格雷森就会走不动道，从他对继承权的敏感态度看来，两兄弟的恩怨只怕相当复杂。
而卫廉，正是准备利用这个恩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格雷森那个家伙莫名其妙的拿他当刀子，那就别怪卫廉报复！
卢卡斯这个家伙身为长子，却孩子都七八岁了还没被指定为继承人，这必定是他心中最大的心结。
而紫罗兰家他已经和戈德温打听过了，家主科雷的子嗣总共兄妹三人，除了妹妹蕾娜，卢卡斯的竞争者只有格雷森一人。
情报没错。
贵族大多都是些权力生物，他们对权力的渴望大多盖过一切。
在主要的权力矛盾面前，这点羞辱算什么？
在他看来，卢卡斯再“蠢”也不会例外。
而事实也如卫廉所猜想的那样。
卢卡斯怔在门口许久，犹如僵住了一般。
他的五指死死抠住门框，另外一只手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的思绪如雪花般不断飘飞，
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格雷森又一次坑他，只要以后多加小心就好，毕竟是一家人他也不会将格雷森怎么样。
毕竟他坑格雷森的事也不少。
所以他将怒气都放在了卫廉的身上。
但如果格雷森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和卫廉合作了呢？
从拿走矿脉转让协议就开始布局了呢？
说不定他今天狼狈的模样都已经被卫廉录了下来，高价卖给格雷森用以打击他的威望？
以后别的贵族会怎么看他？以后继承了科雷的爵位后别人会怎么给他起绰号？
“老牛伯爵”？
这是卢卡斯接受不了的事情，相比身体上受到的痛苦，这种精神上的痛苦更加让他难受。
而卫廉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些？
又为什么要提醒他这些？
肯定是嫌弃格雷森给的价码太低！
而他卢卡斯最不缺的就是筹码！
格雷森那个阴险的家伙联合外人坑他，那就别怪他不顾及兄弟情分了！
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卫廉的对面，咬牙切齿的问道：“格雷森给了你什么？你要这么羞辱我？”
OK，脑补成功。
“他给了我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给我什么。”
卫廉看着乖乖坐回桌子的卢卡斯，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向后靠上椅背，十指交叠置于腹前，
“他给你带来了痛苦折磨，给我带来了仇恨麻烦，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到底该恨谁吗？”
相比起一笑泯恩仇，转移矛盾往往要更加简单。
第一步完成，下面的步骤可就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