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灰烬诊脉

周淮安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灰烬,解剖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这位素来严谨的教授此刻赤着双脚,脚背上密布着正在燃烧的梵文。

“你本该在七岁那年就成烛芯。“他刀尖挑起张明远残存的下颌骨,骨片落地时竟发出编钟般的声响,“苏家老太太用二十年阳寿替你改命,可惜......“

急诊室的日光灯突然剧烈闪烁。苏白抱着青铜烛台蜷缩在处置床上,右手断指处不断飘落的灰烬,在床单上铺出诡异的卦象。窗外暴雨如注,可那些雨滴在半空就蒸腾成青烟,将整栋住院部笼罩在香灰般的迷雾中。

护士林玥推着治疗车进来时,车盘里的止血钳正在自动开合。这个刚毕业的姑娘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从腰部裂开,上半身保持着推车动作,下半身却如触须般爬上了天花板。

“伤口需要清创。“林玥撕开碘伏棉球包装,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叫。棉球里裹着的不是纱布,而是一团沾满尸油的头发。治疗车底层不知何时铺满了碎指甲,随着车轮震动拼凑出“亥时三刻“四个字。

周淮安突然抓住苏白的手腕,解剖刀划开他无名指断茬。没有鲜血涌出,只有灰白色余烬喷溅在墙壁上,凝成七十二盏幽冥灯阵图。

“你每呼吸一次,就有三缕生魂被烛台抽走。“教授的手指按在苏白颈动脉处,那里的皮肤下浮现出燃烧的篆文,“黎明前若不能关上鬼门,整座城市都会变成人烛祭品。“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走廊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林玥惊恐地发现,所有病房的心电监护仪都开始显示殡仪馆火化炉的温度——787℃。

苏白翻身滚下病床的瞬间,青铜烛台突然倾斜。烛泪滴落处,瓷砖地面化作翻涌的血池。二十七个浑身焦黑的婴儿正从池底浮出,它们用脐带串联成尸陀圈,碳化的手掌拍打着水面,每拍一下就有病房的玻璃轰然炸裂。

“带他去找秦广王代行者!“周淮安将解剖刀钉入地面,刀刃上突然睁开七只血瞳。暴涨的青光中,林玥的影子突然发出尖叫,正在天花板上爬行的下半截影子被生生钉住。

整层楼的应急灯转为暗红色时,苏白看清了那些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东西。它们保持着医护人员的外形,但白大褂下摆露出的不是双腿,而是上百根缠绕着符纸的指骨。这些行走的骨架抬起手电筒照向人群时,光束里飞舞的竟是密密麻麻的冥婚庚帖。

林玥的白皙脖颈突然浮现绞痕。她抓过苏白手中的烛台砸向玻璃窗,燃烧的指骨触碰到雨幕的刹那,漫天暴雨竟凝固成冰棱。每一根冰棱里都封着燃烧的人形,最靠近窗户的冰柱里,赫然冻着正在啃噬自己手指的张明远。

“走消防通道!“林玥的声音变得沙哑可怖。她的眼球完全化为灰白色,瞳孔里映出正在崩塌的楼梯间——那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无数纠缠的肠管与脊椎骨搭建的活体建筑。

苏白踩上楼梯的瞬间,怀中的青铜烛台突然重若千钧。青砖墙面渗出粘稠的黑血,血泊中浮出十二幅残缺的壁画:第一幅画着穿白大褂的人正在解剖自己的内脏;最后一幅则是万人坑里插满燃烧的人形蜡烛。

他们冲进地下停车场时,林玥突然僵在原地。她的护士表盘显示此刻是亥时三刻,而所有车辆的轮胎都化成了灰烬。更可怕的是,那些汽车的后视镜里照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十二具正在融化的焦尸。

“上我的车。“周淮安的声音从配电室传来。他手中的人骨算盘正在疯狂震颤,算珠碰撞间不断迸出火星。当教授扯下领带时,苏白看见他锁骨下方埋着三枚青铜棺材钉。

救护车启动的瞬间,地下停车场所有卷帘门同时坠落。后视镜里,数不清的焦黑手臂正从水泥地面破土而出。林玥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她的脊椎穿透护士服从后颈刺出,在车顶棚上勾画出完整的七十二司鬼图。

“抓紧!“周淮安猛打方向盘。救护车撞开消防门的刹那,挡风玻璃上突然糊满人脸。那些面孔在玻璃上流动重组,最后拼凑成苏白母亲的模样——她的七窍里插着燃烧的蜡烛,嘴唇开合间飘出灰烬:“时辰到了......“

苏白低头看向怀中的青铜烛台,发现那截指骨烛芯已经燃烧过半。烛泪在底座积成血泊,倒映出医学院上空的异象:十二道接天连地的灰烬龙卷正在形成,每道龙卷中心都悬浮着燃烧的人形蜡烛。

救护车冲进晨雾时,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所有频道都在循环播放同一段唢呐哀乐,间杂着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林玥瘫在后座发出咯咯怪笑,她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烬化。

“我们现在要去......“苏白的问话被剧烈的颠簸打断。他惊恐地发现,前方根本不是公路,而是漂浮着无数棺材的冥河。血黄色的河水里沉浮着电子路牌,幽绿的LED屏显示着:

**阳寿收费站剩余里程: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