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七年的深秋,寒意渐浓,承明殿的琉璃瓦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寒露,在朦胧的月色下闪烁着清冷的微光,仿佛是岁月洒下的霜华。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偶尔传来的风声,轻轻拂过,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宫廷秘事。
沈昭阳身着一袭素青宫装,身姿修长而挺拔,宛如一朵绽放在深秋的幽兰。她将金丝楠木食盒往怀里紧了紧,纤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压得泛白,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夜风掠过回廊,卷起她的宫装下摆,带着丝丝凉意,仿佛在提醒她此刻的危险处境。隔着三重宫墙,依稀听见更漏声悠悠荡荡地在空荡荡的御道上回响,那有节奏的滴答声,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
“沈司膳留步。”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转出,正是三皇子萧景琰。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玉质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蟒纹锦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尊贵不凡,在月色下泛着幽蓝暗纹,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他身后两名带刀侍卫,如两尊门神一般,拦住了沈昭阳的去路。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映着沈昭阳骤然收紧的下颌线,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殿下万安。”沈昭阳屈膝行礼,声音清脆而沉稳,不失礼数。行礼时,食盒轻轻晃动,新制的桂花醪糟蒸腾起袅袅白雾,在两人之间氤氲出一种危险而微妙的距离。“尚食局要往东宫送夜宵,误了时辰……”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焦急,试图以此为由摆脱眼前的困境。
然而,话音未落,西偏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沈昭阳瞳孔微缩,心中一惊——那正是她三个时辰前亲手布置的鎏金鹤纹烛台倾倒的方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意识到,事情或许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萧景琰忽然逼近,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沈昭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沈姑娘当真以为,靠着太子赏的鎏金腰牌,就能在孤眼皮底下递消息?”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嘲讽与威胁。指尖轻轻擦过她腰间的玉坠,那里藏着半截未燃尽的密信,仿佛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沈昭阳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汉白玉栏,寒意瞬间传遍全身。远处传来整齐而有力的靴声,东宫卫的玄色铁甲在月下泛着森冷的寒光,仿佛是黑暗中的守护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扬起食盒,滚烫的糖水如一道弧线泼向侍卫面门。趁着对方慌乱之际,她转身欲逃,却被萧景琰眼疾手快地攥住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就在这时,利刃破空声骤起,划破了夜的宁静。沈昭阳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揽着腰身,迅速滚入回廊暗处。鼻尖撞上冷硬的护心镜,紧接着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她抬头一看,只见太子萧景珩玄色大氅如一片乌云般扫过她面颊,手中的剑锋已稳稳架上萧景琰颈侧。
“三弟夜游不慎,当心跌进太液池。”萧景珩的声线如浸寒泉,冰冷而威严,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霜雪的寒意。剑刃轻轻压下,在萧景琰颈侧压出细微血痕,一丝鲜血缓缓渗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握着沈昭阳的手尚未松开,掌心的灼热透过薄纱传递过来,与她颈间渗出的冷汗交融在一起,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沈昭阳垂眸盯着太子锦靴上暗红的血渍,那是方才替她挡下暗箭时,被淬毒的箭镞划破的伤口。她指尖微动,袖中银针已悄然沾了解毒粉,然而,就在她准备出手时,却被太子突然收紧的力道制止。
“沈司膳的桂花酿凉了。”萧景珩突然松开她,剑尖轻轻挑起食盒中倾覆的瓷碗,动作优雅而从容。“明日卯时三刻,孤要尝新贡的雪顶含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昭阳看着碗底凝结的糖霜,心跳漏了半拍。她明白,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雪顶指御书房,含翠代表巳时。三皇子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怒,甩袖离去时带翻的宫灯,在青砖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是他此刻心境的写照。
子时的梆子声响过三巡,那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仿佛是时间的脚步。沈昭阳摸到耳房暗格里的密信,手微微颤抖着。火折子的微光点亮了娟秀的字迹:“北狄使团携和亲书,三日后抵京。”她将信纸凑近烛火,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忽然,她瞥见窗棂上多出道剪影,那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姑娘今日这出苦肉计,倒让孤平白挨了记冷箭。”萧景珩的声音裹着夜露,悄然响起。他身着月白常服,上面的蟠龙纹若隐若现,在朦胧的夜色中更添几分神秘。他指尖抚过沈昭阳耳后那道旧疤,那是三年前掖庭局大火留下的印记,承载着她不堪回首的回忆。
沈昭阳偏头避开,却被他擒住手腕按在妆奁上。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看见他锁骨处蔓延的乌青,毒素已渗入肌理,情况十分危急。
“殿下若此刻暴毙,明日早朝……”话未说完,萧景珩突然俯身含住她耳垂,惊得玉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沈家满门的冤案,可就无人翻得了。”他轻笑,气息拂过她颈间颤动的脉搏,带着一丝暧昧与蛊惑。然而,手中却将解毒丸塞进她掌心,眼神坚定而执着。“明日巳时,我要北狄使团通关文牒的副本。”
沈昭阳攥紧药丸,想起父亲临终前被血染红的诉状,心中涌起一阵悲愤与决绝。铜漏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仿佛是命运的鼓点。她抬眼望进萧景珩幽深的眸子,那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深沉而危险。
二更天的梆子惊起寒鸦,寒鸦扑腾着翅膀,在夜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声。萧景珩离去时,大氅扫落案上玉镇纸。沈昭阳拾起时触到暗纹——分明是北狄王庭的狼图腾。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尚宫局丢失的边关布防图,心中一惊,指尖微微发颤。
窗外飘起细雨,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洒落,将血迹晕染成诡异的图腾。沈昭阳对着铜镜解开衣带,肩胛处新添的淤青泛着紫红,触目惊心。她蘸着冷茶在案上画线:三皇子、北狄、和亲、边关图……茶渍蜿蜒成网,最终停在“东宫”二字上。这看似简单的几个词,背后却隐藏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深不可测的阴谋。
镜中突然映出个熟悉的身影。沈昭阳猛然转身,妆奁下的暗格已然打开,母亲留下的翡翠璎珞不翼而飞。雨声里传来萧景琰近侍特有的金铃响动,清脆的铃声混着她骤然加快的心跳,仿佛是危险逼近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