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内二十八盏命灯无风自摇，我摩挲着掌教玉珏上的螭龙纹，铜镜中映出的道袍鹤氅竟与林七弦的装束分毫不差。阶下跪拜的十二名亲传弟子后颈尸斑隐现，最年长的玄尘抬头时，耳后闪过丝银光——是控尸符的朱砂印痕。
“启禀掌教，黄河古道昨夜现万盏冥灯。“玄素呈上的罗盘指针裂成两截，盘面浸着腥臭的黑水，“更夫瞧见...瞧见...“她突然掐住自己咽喉，瞳孔里倒映出支森白军队。
我并指抹过她天灵盖，阴煞之气顺经脉涌入丹田。神识中浮现出诡谲画面：浓雾里百具无头阴兵踏浪而行，青铜铠甲缝隙钻出尸蹩，为首者戴着鎏金龟甲面具。当那将领举起令旗时，月光穿透雾霭，旗面绣着的分明是茅山失传的“驱神策鬼符“！
子时三刻，我站在黄河堤岸捏诀开阴眼。浑浊的河水中突然浮起九口逆八卦石棺，每具棺椁都延伸出铁链缠住龟甲将领的四肢。他转身的刹那，我袖中的轮回杵剧烈震颤——面具下那张布满尸斑的脸，竟与祠堂供奉的初代掌教画像一模一样。
“林小友，别来无恙。“将领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掀开胸甲露出团跳动的青焰，“当年与你祖父共饮孟婆汤时，可没料到此等重逢。“
河水突然沸腾，阴兵阵列中走出个戴镣铐的老道。当看清他掌心那枚七星黑痣时，我险些捏碎玉珏——这是师祖清虚子闭关前留下的独门印记！老道脖颈处没有尸斑，取而代之的是圈缝合线，针脚细密如《镇玄秘卷》的装订痕迹。
“尸解仙要成了。“将领的令旗指向我怀中，秘卷自动飞出展开。原本缺失的“杀九世“篇浮现出血字图谱：九具棺椁对应我九世尸身，而第十具空棺正缓缓从河底升起。
玄尘的惊呼从身后传来：“掌教小心！“我侧身避过剑锋，却见十二名弟子眼冒红光，手中法器尽数对准我的要害。他们后颈的尸斑已蔓延至脸颊，皮下似有活物蠕动。
“你以为天机堂为何代代短命？“玄尘的喉结突然裂开，钻出条双头尸虫，“我们皆是养在你这棵长生树下的蛊虫啊！“
轮回杵迸发青光，我咬破舌尖在虚空画出雷符。当惊雷劈中玄尘天灵盖时，爆开的不是血雾，而是无数写满生辰八字的纸人。其余弟子齐声尖啸，道袍下伸出森森白骨——这些所谓的“亲传弟子“，竟是用往代守卷人遗骸炼制的尸傀！
龟甲将领的笑声震碎河面冰层：“好徒孙，且看这招可眼熟？“他剑指苍天，乌云中降下九道血雷，正是《镇玄秘卷》记载的“九霄荡魔真诀“。被击中的阴兵非但没有魂飞魄散，反而暴涨成三丈巨尸，脊椎骨破体而出化作哭丧棒。
我祭出玉珏结印，地面突然浮现出覆盖整片河滩的八卦阵。当看清阵眼处埋着的物件时，冷汗浸透重衫——那是娘亲下葬时含在口中的压舌玉，此刻正源源不断渗出黑血。
“你以为换命术只是救你性命？“初代掌教的尸身抬手招来第十口棺椁，棺内铺满我婴孩时期的胎发，“从你第一声啼哭开始，就是为老夫重铸仙骨准备的药引！“
秘卷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林七弦残魂。他徒手撕开空间裂缝，将半块龟甲塞入我怀中：“去锁龙井！那里有......“话音未落，将领的令旗已穿透他眉心。祖父的残魂在湮灭前突然苦笑：“别忘了，阴司最恨背叛者。“
血月恰在此刻临空，黄河水倒卷上天。我借着水幕掩护捏碎龟甲，瞬移到三百里外的锁龙村。村口石碑上深深刻着段诅咒：「林氏子嗣永世不得入内」，而落款日期竟是明洪武二十五年——初代掌教得道之年！
井边槐树上突然垂下条麻绳，套着具新鲜的女尸。当她被井风吹得转过面庞时，我袖中的轮回杵险些落地——这张与画皮新娘别无二致的脸上，赫然长着娘亲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