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内蕾娅

画面一转,时间回到上个星期五,医院走廊内,塞谬尔正与医生交谈着。

“塞谬尔先生,以上就是我们这个月,对朱利安•卡特兰患者的诊断结果了,按照常理来说,病人还会有大约一到三年的寿命。”

“还有一到三年吗...”

“是的,由于患病初期,长时间没有得到治疗,会大约在三到五年后,进入终末期,到那时,患者多在数月内死亡,现在患者已患上该疾病两年,所以...”

“好的,我大概了解了。”

“抱歉,卡特兰先生,现在的医疗水平有限,所以我们尽可能做到的是缓解患者的疼痛。”

塞谬尔在心中草草地计算一下,加上基金会的补贴,未来三年所需要的医药费,大概至少需要十八万白夜币。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嘴角微微抽动。

十八万白夜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也就是说,他最多还要在基金会工作三年。

'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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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维亚帝国。

天气转凉,风哗哗地吹着,拍打着落叶的声音,伴随着蒸汽机车齿轮的转动声,仿佛像极了少女将头探出窗外,见到趣事时的轻笑声。

塞谬尔站在站台上,莫名感觉背后一凉。

他带的东西很少,只带了一个深褐色手提箱。手提箱里面装着几件常穿的衣服、两双鞋子、数张证件、常用的洗漱用品、一把备用手枪、装有一整大盒魇魔的盒子和几盒子弹,还有一些书。

塞谬尔深吸了一口气,与这个城市告别。

“该走了。”

...

...

蒸汽机车车厢内,这时车厢内的人很少,氛围较为安静。

“你是在看《沟通艺术汇总》下册吗?”

一阵声音突然响起,塞谬尔抬头看向对面。

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老人,他两鬓如霜,头发白了一半,胡须邋遢的乱成一团,戴着黑色高礼帽,穿着夫拉克外套和灰色的七分裤,一副经典的绅士穿搭。

“不要紧张,孩子,看你的年龄应该不大吧,我只是比较惊讶和好奇,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会看《沟通艺术汇总》,是我见识浅薄了...”

“孩子,你是要去海尔娜城吗?”老人猝不及防地问道。

“不是。”塞谬尔下意识地回答道。

“听你这说话口音,你是要去布列松咯?”

“.......”塞谬尔没有回答。

老人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道:“布列松啊,那可常年下着雨,空气湿润,盛产茶叶和鲜花,是个适合短暂旅行的地方,但是那里可不能久住啊。”他手舞足蹈着,似乎沉浸于自己脑海的演讲中。“布列松的前身,也就是迪拉姆,那地下的土壤可不干净!

五百年多前,洛纳德兰成功篡位后,迪拉姆的人民自发起了一场起义,凶残的洛纳德兰得知后,他调动手下的军队,将那些参与起义的迪拉姆人民全部秘密处决了,血液顺着尸体的表面流至土地深处。直到下起了'血雨'!

这一定是人民的怨恨所引起!在那几年,土壤都是被血液染成的血色,他们的尸骨被随意的抛弃,那是地狱!那个恶魔还活着!他回来复仇了...”

“嘿!你在说什么傻话!”一位女士打断道。

随后,她转头看向塞谬尔问道:“请问这里是402包厢吗?”

那位女士从外表看,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的样子。棕色的头发,穿着黑白搭配的长裙,一副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姐姐的打扮。

“是的。”

听到塞谬尔的回答后,女士进入了包厢内。

“随意打断别人的话,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女士。”老人不满地控诉道。

“这位绅士,我为我的行为感到抱歉,但这也不是一个绅士在公共场合张牙舞爪大叫的理由,更何况这个绅士还坐在我的附近。退一步来说,我可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女士一边放好自己的东西,一边说道。

“女士,我为我的行为感到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而且...作为一位绅士,不应该去和一位女士斤斤计较。”

“绅士?我看是伸张虚实还差不多呢!”女士一边整理衣着,一边坐下了。

老人明显有些生气,他皱着眉头,红着脸。

“女士...”

迟钝的塞谬尔发觉场面已经有些有火药味的苗头了。

“这位小姐和先生,蒸汽机车似乎快要启动了,我看这车厢里头都有些闷热了,已经开始冒烟,我们能否平静的坐下,等待蒸汽机车启动呢?”

“哦?”女士看向塞谬尔,“不错,至少比坐在对面的那位绅士强。”

“咳咳!他说的对,这车厢子里头确实有些闷热了。”老人撇开视线。

女士挑衅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会介意让车厢里暖和会儿的,可惜啊,我怕太热了,老人家会受不了的。”

“小姐,我有些体弱,受不了那般热。”

“哈哈哈!这好说。”说完,女士转身,她朝着塞谬尔伸出手,“我叫内蕾娅,认识一下吧。”

“你好。”塞谬尔与内蕾娅握手。

内蕾娅随口说:“小先生,你到哪站下车?”

“......”

面对相同的问题,塞谬尔依然选择没有回答。

见面前的青年沉默,内蕾娅淡淡地笑了笑,露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她说:“不过听你这说话口音,小先生,看来你是要去布列松喽?回乡探亲?”

见短时间内,自己的口音被他人接连提起,尽管自己早在先前就多次尝试解决口音问题,但自己却迟迟纠正不过来,塞谬尔人都麻了。

在经历将近半年的时间后,塞谬尔选择放弃面对这个问题。

他顺着内蕾娅的话说了下去。“是的,回乡探亲”

“哦,巧了,我也是。”

“哼!”老人有些不服气。

“呀,老人家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吗?需要去看医生,检查检查脑子吗?”内蕾娅假做关心的模样,阴阳怪气一句。

老人撇了撇嘴角,“女士,谢谢你的好意关心,我的身体并大碍。”

“那就好,可不要活着活着就糊涂了,到处说些傻话,免得祸害他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曾曾曾祖父和曾曾曾祖母那可都是正统血脉的迪拉姆人民,他们可都亲眼见过'血雨',倒流的'血雨'!而且那个恶魔还活着!”

老人接着反问道:“女士可有过这见闻?”

“哈哈哈!当然有。”

“不妨说来听听!”

“我可不愿将这小道消息当众说出来。”

“呵,女士,你真是说笑了,见闻这东西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但有时候,单凭一张嘴巴,这见闻不就来了吗?”老人挑衅道。

“可这位绅士,不要忘了,见闻也要分个高低的啊,不是我不敢说,只是...”

内蕾娅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桌子上。

“赌!来一场里面赌局,这里面大约有五千白夜币。”

内蕾娅朝着塞谬尔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让这位小先生做裁判,让他来评判这见闻的高低。”

老人摇了摇头,“荒谬,真是荒谬。”

内蕾娅笑了笑。“越是荒谬的东西,就越不可思议,所谓见闻,不过也是如此吗?倒流的'血雨',纳尔维亚上空的神秘飞艇,不可思议的'空间风暴',以及...789年前的一场'陨石雨'。”

“我赌,这里面大约有七千四百白夜币。”老人正在气头上,不服输地答应了赌局。他行李中拿出一个钱袋子,将钱袋子放在桌子上,与内蕾娅的钱袋子并排码放在一起。

“让这个年轻人做裁判,获胜者全部拿走这些白夜币。”

“好。”内蕾娅爽快地答应道,“小先生,你能否做一回裁判,来比较一下这见闻的高低?”

表面上是一场荒谬的赌局,实际上却是一场更加荒谬与抽象的较量,在见闻无法确定其真实性的情况下,这两个人都在赌,而赌的对象却是塞谬尔,看他会偏向哪一边。

是内蕾娅小姐?还是绅士先生?

“好的,内蕾娅小姐。

实不相瞒,我也对民间传闻感些兴趣。”塞谬尔欣然同意了。

“那再好不过了。”内蕾娅信心十足地说道,“那么就开始吧。”

...

“相传,在世界的边缘,天空的尽头,居住着一个神秘的种族,它们寿命漫长,没有性别,说着古老的伊琴语,本体类似于一颗石头。”

“它们性格迥异,以与人类签订契约为生,无论是财富、力量、生命、权力等要求,只要你敢想象的到的东西,它们都能实现。”

“与它们签订契约的人,都有一个明显特征,潜藏于皮肤表面的契约咒。”

“想要与它们签订契约,就必须得到它们的认可,但得到它们的认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的人说,它们是地狱爬回来的恶魔。也有的人说,它们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不过,谁知道呢?”

“至于,能在哪里找到它们。世界各地都有可能,而且说不定它们中的一位契约者现在就出现在你我的眼前。”

“我讲完了,宣布赌局结果吧,塞谬尔。”内蕾娅挥了挥手。

老人不屑地说道:“就这也能被称之为见闻?原来内蕾娅女士不仅能说会道,还想象力丰富啊。”

内蕾娅表示不在乎地笑了笑,“哈哈哈,谢谢夸奖,我只是在客观的陈述见闻而已,而且我也确实有幸见过契约者...”

“呵呵,宣布赌局结果吧,年轻人。”

沉默了许久的塞谬尔抬起头来,看着参与赌局的二人。

荒谬的赌局。

存活着的恶魔...

能实现愿望的神秘种族...

最后,塞谬尔将视线停留在了内蕾娅身上。

“获胜者是内蕾娅小姐。”

老人难以接受,为数不多的理智渐渐回归,他用着怀疑地目光看向塞谬尔。

“这...”难道他是托?

但内蕾娅几秒后的行为,打破了这个想法。

“意料之中。”内蕾娅拿走了自己的钱袋子,然后将老人的钱袋子推到他的跟前。

“抱歉,我有洁癖,我口袋里可从不收不干净的钱。”

“女士,话可不能乱说啊,凭空诬陷一位绅士,这就是女士你的教养吗?”

“教养?哈哈哈,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内蕾娅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老人的话似乎提起了她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老人不再理会内蕾娅。他收起钱袋子,他问道:“年轻人,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获胜者是她?”

塞谬尔沉默不语,摇了摇头。

内蕾娅趁机嘲讽道:“汤普森老头,你的赌局已经结束了。就连天上那群伪装成高贵模样的小丑鸟儿可都不会庇护你这种人,你该回到海尔娜城看你的二十八岁地下老情妇表演舞蹈了。”

被这么一说,老人像是被掀开心中的那块遮羞布。他瞳孔一震,心思变得慌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内蕾娅话语中的几个关键词,大脑正不停地思索与猜测着。

'汤普森家,'天堂鸟',海尔娜城,二十八岁的情妇...这些东西她是怎么知道的?!'

'通过她之前的表现,难道这个*子还知道我之前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是敌对势力派来的?'

'不,不,如果是那帮家伙派来的话,这个女人不应该如此张扬的在这种场合暴露自己,她的行为太反常了!'

'难道是保持中立的那些家伙派来的?是纳尔维亚帝国的克莱德曼党?希菲斯研究所?还是灰犀牛?'

'...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只是专门派来警告我的吗?'

老人内心惊慌着,脑海不断闪过自己曾做过的脏事。脸上也渐渐地浮现出一种拧巴的表情。

内蕾娅冷笑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窗外,仿佛是在嘲讽老人的不安与慌张。

即便塞谬尔选择让汤普森老头获胜,她内蕾娅也有千万种方法让那个老头成倍把钱的吐出来。

铛铛铛—!铛铛铛—!

车铃声响起,慢慢地,蒸汽机车冒着滚滚浓烟,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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