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乞巧烟花

人群涌动，程朝转身片刻又一头便撞在了别人身上，她慌乱地稳住身形，抬眸间瞧见那人正是李恪，而他正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程朝顿时窘迫不已。

这不是三皇子李恪？

李恪嘴角轻扬，轻轻一笑：“你没事吧。”

程朝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歉意：“原是殿下你，真是对不住！都怪我刚刚没看路，走得太急了。”

李恪目光落在程朝怀里，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隐隐透出吃食的香气，那笑容不禁愈发温柔，轻声说道：“不碍事，程朝你是自己出来玩吗？”

恰在这时，徐琅玕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程朝身旁，说道：“自然不是。”

在这等级森严的皇室贵族圈子里，见了皇子本该行礼可他偏不，换做别的皇子早就将这无礼之举暗暗记在心里。

可李恪不同，他依旧乐呵呵的，仿佛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李恪似乎早已习惯徐琅玕的做派，笑着询问程朝：“六姑娘要不要去猜灯谜呢？”

程朝望去不远处的灯谜区，五彩斑斓的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引得不少百姓驻足。

还没等程朝张嘴回答，徐琅玕抢先一步拉住程朝，顺势拿走了她怀里的糖炒栗子，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讥讽的口吻说道：“三皇子怕是不了解六妹妹，我这六妹妹啊，也就会打架吃饭，吟诗作对这类风雅之事，她可是一窍不通，让她猜灯谜简直跟要她的命一样。”

周围的行人听到这话，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程朝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死徐琅玕！

程朝怨恨地磨了磨牙，这话不就是要将自己在李恪心目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蕙质兰心形象破坏得一干二净吗！虽说，虽说徐琅玕说的都是实话......

气呼呼地瞪了徐琅玕一眼，程朝赌气地将徐琅玕此前给她买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回给他。随后，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对着李恪微微一笑，说道：“走吧，我也想去玩玩。”

“……你！”

徐琅玕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程朝却故意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大步朝着灯谜区走去。徐琅玕无奈，只能咽下这口气，极不情愿地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来到猜灯谜处，程朝望着灯笼上的灯谜，很奇怪明明上头的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她微微皱起眉头，歪着头，试图从那些文字里寻出一丝线索。

李恪盯着最上头的灯笼，仅仅过了一小会儿，便取来笔墨。

他动作娴熟，神情专注，惹的程朝好奇不已，不由自主地探过头想要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只见李恪下笔如行云流水，字迹刚劲有力，程朝心中暗自赞叹：李恪这字丝毫不输徐琅玕，字骨有力，形体精美，若再多练习几年，定能与那些书法大家相媲美。

“……呵。”

徐琅玕站在一旁，语气不自觉带上不满，只是把之前买的吃食一股脑塞到程朝怀里，他也拿起笔墨开始书写起来，程朝只觉得他下笔时用力极重，像是要把心中的情绪都宣泄在这笔墨之间。

又和课堂上一样较上劲了....程朝咬着山楂条，目光在李恪和徐琅玕之间来回游荡。

“老人家。”

商贩看完李恪提的灯谜不禁发出一声惊叹，那声音中满是赞赏。

“嚯！”

待看了徐琅玕的灯谜又是一声惊呼，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嚯！！”

连程朝也想弄明白他们写的究竟是什么，好跟着赞叹一番。

她凑近灯笼，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端详着，看了半天却依旧一头雾水，根本没看出其中的名堂，徐琅玕向来喜欢笑话她没涵养，肯定不会主动给她解释。

李恪见程朝一脸困惑便将灯笼拿得近了些，他伸出手指指着灯笼上的灯谜，温声细语地解释道：“程朝你看，这一句和这一句连起来便是‘风’‘波’二字。”

徐琅玕斜着眼鄙夷地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六妹妹什么时候对灯谜也感兴趣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

程朝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不高兴了，徐琅玕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火药，一开口就损她。

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程朝随即拿起手中的山楂条塞到徐琅玕嘴里，嗔怒道：“你管我，我就爱这些灯谜。”

“呀。”这时程朝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头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随后低头看向手心，惊讶地说道：“牡丹……花瓣？”

就在此时，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昏暗，程朝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徐琅玕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愣愣地抬起头，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纸鸢从他们头顶飞过。

那纸鸢色彩斑斓，长长的红绫随风飘舞，九重天的舞女站在高处，藕臂一挥，刹那间，漫天的牡丹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下了一场盛大的花雨。

“徐琅玕，徐琅玕你快看！是不是很漂亮！”

程朝兴奋不已，伸手去接那些花瓣，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小心翼翼地捧着接住的牡丹花瓣，转身欣喜地递给徐琅玕看。

“......”

徐琅玕满头都是牡丹花瓣，看起来十分滑稽，活脱脱像个青楼里的花魁。

他皱着眉头，一脸烦躁不停地扫掉身上的花瓣，他最讨厌这些东西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

程朝第一次见徐琅玕如此模样，实在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在这喧闹的集市中格外引人注目。

“徐琅玕，你这模样特像哈哈哈特别像男花魁。”

“……”

徐琅玕狠狠地瞪了程朝一眼，那眼神仿佛能杀人。

程朝见状急忙捂住嘴强忍着笑意，可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对不住，对不住！哈哈哈，你别生气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程，程朝...”

李恪呆呆地看着远处，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大声叫道：“程朝快跑！”

他的声音急促而紧张，打破了原本的欢乐氛围。

程朝听到这话，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禁喃喃自语道：跑？跑什么？

等等，这是什么动静！

一股莫名的不安不知不觉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转过头顺着李恪的目光望去...

天爷！

大纸鸢后方黑压压的一群人正朝着他们这边涌来，那人群如同潮水一般一浪压过一浪，一眼望不到头。

什么大纸鸢，它是赤鸢画舫！

程朝心中一惊，差点忘了，赤鸢画舫上站着撒平安福的钦天君大人，他所到之处，百姓必定蜂拥追随！

“李...”

慌乱间，程朝回头发现李恪不知何时已跑得没了踪影。

“快跑！”

徐琅玕一把拽起程朝的手拉着她便一路狂奔，程朝提着长长的裙子，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厚重的裙子不仅束缚着她的步伐，还时不时地绊住她的脚，致使她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徐琅玕，我，我要摔倒啦！”

徐琅玕侧头看向程朝，少女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姣好面容上的笑是明媚的灿烂的，她看向自己的眼睛澄澈而明亮，不知名的悸动在他心底在此刻以燎原之势迅速萌芽生长。

他一定是疯了！

徐琅玕匆匆瞥了一眼程朝的裙子，无奈地抬手扶住额头，旋即将她拉进一条巷子里。

“呼...”

这条巷子极为狭窄仅能容下他们两人踮着脚站立，徐琅玕紧紧贴着墙，她也侧身贴着墙，两人都屏气敛息，丝毫不敢动弹，生怕稍有动作就会碰到彼此。

“呼。”

程朝感觉自己的脸滚烫，像是着了火一般。她满心不知所措，抬眼看向徐琅玕，支支吾吾地问道：“我们得躲多久？”

要是让三哥知晓她与徐琅玕一同躲在这狭小的巷子里，肯定会告知她的几个哥哥，到时候他们必定会联手教训徐琅玕，甚至有可能打断他的腿。

“我怎么可能知道！”

徐琅玕满脸通红，程朝眨眨眼感觉他的脸似熟透的番茄。

“你这人好生奇怪，怎得这怨气说来就来！”

“你安静些。”

好香...

徐琅玕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试图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镇定下来，他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不争气，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这般失态，可是那股淡淡的发香不老实地萦绕着他的心弦，徐琅玕只能眼睛慌乱地四处乱瞟，那眼神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似在逃避着什么。

他惊恐地发觉自己，自己居然害怕他的窘迫会被程朝看穿。

“那个...”

徐琅玕顿了顿，开口说道：“等他们走了就好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的声音怎么在微微发颤，甚至带着些紧张，老天...

他只能默默祈祷着程朝没有听出来。

程朝心急，又问道：“那他们走了吗？”

她所处的角度难以探头去查看外面的情况，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徐琅玕去瞧。

这会他哪还有心思去...

徐琅玕微微探出头仅仅瞄了几眼，冷冷地说道：“哪有那么快，赤鸢画舫那般巨大，飞过我们头顶都耗时许久，更何况要飞过一整条长街。”

可程朝分明没有听见百姓嘈杂的喧闹声了，此时的街上安静得有些诡异。

“可是...”

像是察觉到程朝的怀疑，徐琅玕又嫌弃地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当我乐意和你一起挤在这？”

“你！”

“闭嘴！”

少年人故意把语气说得强硬，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哼，你不说我自己看。”

程朝正打算探头去看个究竟，她微微侧身，少女柔软的裙摆不经意间摩挲而过，撩拨着少年人本就因局促而凌乱的心弦无端添生几丝燥热。

“呃！”

徐琅玕触不及防地惨叫一声，程朝被叫声吓得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地又把头缩了回来。

“怎么了？”

徐琅玕没好气地瞪着程朝，心中再怎么暗自叫苦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别动！你怎么这么笨，反正你别动了，每次一动就打到我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着程朝受惊的样子，心里不自由有些自责起来。

徐琅玕你真是疯了！

“……”

程朝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真是个小气鬼。

“咻”

数不尽的烟花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中轰然炸开，五彩的光芒瞬间点亮了夜幕，徐琅玕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追随着头顶那绚烂绽放的烟花，眼中映照着烟花的璀璨。

而程朝，此刻竟鬼使神差地将视线定格在了徐琅玕身上。

以往她总将徐琅玕长得不好看挂在嘴边，可此刻，她望着徐琅玕被烟花微光勾勒出的轮廓，心中不禁泛起别样的情愫：其实他长得吧……也并非如自己常说的那般不堪。

“嘣！”

又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炸裂，一束接一束，无数烟花相继绽放，徐琅玕的面容在这闪烁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在这烟花的映衬下，他周身似有一层柔和的光晕，眉眼间透着肆意俊朗，甚至比那转瞬即逝的烟花还要好看几分了。

琅玕，美玉也。

程朝你莫不是傻了，居然会对徐琅玕这人有这等顶顶顶高的评价。

徐琅玕似有所感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程朝看着他的嘴唇轻轻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她刚要凝神细听，耳边又传来一束烟花炸开的巨响，瞬间淹没了徐琅玕的话语，她努力想听清，却只能无奈地看着徐琅玕的嘴唇一张一合，自己一个字也捕捉不到。

他...他说了什么？

很快，烟花的光芒渐渐黯淡消散在夜空中，徐琅玕的话也已然说完，程朝愣愣地看着他，他的话，自己竟一句都没听见。

“你说什么？”

“我说...”

“啊！”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们，程朝和徐琅玕几乎同时转过头，面面相觑，那声音尖锐而悲切，一听便知是个女人发出的。

有人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