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个放赌的，装什么野兽呢？

“唉呀，值的甚么，愚兄闲暇时就爱结交四方豪杰，行个方便罢了。”

柴进毫不在意，接着说笑道，“员外原是那豹子头的师兄，难怪武艺都如此奢遮！不过……”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卢俊义，说道：“莫不是林冲当时沿途跋涉的缘故？怎地师弟看着倒比师兄还年长些啊，哈哈~~”

“师门规矩不论年岁，只按入门先后，林冲虽比小弟年长六岁，却依旧是师弟。”

见柴进要将话题揭过，卢俊义话锋一转，“我们师兄弟情深，自他受陷上了梁山，小弟听了消息，便赶忙去济州相探，这才有了祝家庄一事。

梁山寨主陆进，见俺要北上替林冲相谢大官人，也特意备下一份礼物教俺一并带来。”

他意味深长道，“那陆进倒是未与我讲清缘故。只说礼到时，仁兄自会知晓。”

对于柴进帮助罪犯的动机，卢俊义可谓是一清二楚。

其明面上说是好结交豪杰，实则是与自家存的一般的心思——暗中扶持势力，再伺机而动。

只是这位金枝玉叶，放不下身段，不能与江湖汉们真正交心，更无自家的武艺与眼界。

收揽过众多亡命之徒，却几乎未能笼络住任何一人的人心；

扶持的梁山寨主王伦，又是个难堪大用的废柴……

这位沧州小旋风，撒着全书最多的钱币，真遇上事时，却还要依靠黑旋风的拳头替他平事。

实在是有些可悲！

料他必然对“燕云客”夺寨之事不快，卢俊义只是如此推脱，并未以实情相告。

柴进听完此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继而又很快舒展：“却无甚事，那水泊的前任寨主王伦亦曾到我庄上避祸。

梁山初建时，俺出资相助过他，与他多有书信来往。待其做得稳当了，往来便也少了！

却不碍事，翌日贤弟回转时，还代我让陆寨主问个好。”

作为燕云客本客，卢俊义清楚柴进在扯谎，但他并不在意。

梁山地理条件优渥，于他而言，那是势在必得！

至于柴进这位蹩脚的造反者，日后他若仍有落难时，自家义军多照拂其一二便罢！

卢俊义抱拳道：“原是如此，一定一定！”

众人再度饮酒谈笑，只是先前的一番言语后，柴进的兴致明显淡了几分。

他目光扫过卢俊义身侧的二人，遥遥叹道：

“这二位兄弟气度不凡，又能跟随贤弟左右，料想也都绝非庸手吧！”

卢俊义朗声一笑：“仁兄眼光好毒辣，此二人为人仗义，又皆有身好武艺。小弟对他们都甚为器重！”

他笑着侧过身，说道：“燕青、石秀，你二人快来见过柴大官人！”

二人站起身，抱拳行礼道：

“大名府浪子燕青，见过大官人。”

“建康府拼命三郎石秀，见过大官人。”

燕青英气勃发，石秀正气凛然，二人气质俱佳。

柴进频频颔首，许是喝得醉了，只听他感慨道：

“世人都说愚兄庄上招贤纳士，广聚贤良，可依我之见，此刻庄上之人，并无一个及得上这二位好汉！”

此时，柴进的许多庄客都在桌上作陪，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卢俊义暗自摇头：所谓“才高气傲”，但凡有些真本事在身的，哪个没点气性。

似柴进这般，想交人，却不用心。再大的恩情，最后也都将淡化成人情。

他能拢得住人心，那才有怪了。

卢俊义赶忙打起圆场道：“仁兄不必妄自菲薄，如今庄上亦是藏龙卧虎。

据说有位好汉，一拳便能取人性命，小弟正想见识一番！”

与先前的密语不同，卢俊义此言既是替柴进言语，也是为寻得武松，声音自是大了些。

厅上几桌的客人都听得清楚。

还未待柴进言语，左边桌上有条大汉“啪”地一下便站起来了。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他大步来到卢俊义身前，抱拳道：“区区丑事，未想竟能入卢员外之耳。”

说话这人身长八尺，一圈没根髭髯围在淡黄的骨查脸上，此刻正咧着大嘴欢笑。

看清此人貌相，卢俊义心中暗忖：

“此人身材虽也长大，但其面皮紧绷，颧骨高凸，须发皆似枯草一般，哪有半点人间太岁神的风采？”

而柴进竟也当此人便是卢俊义想见之人，他笑着介绍道：

“这位好汉唤作石勇，绰号‘石将军’，与员外一般都是大名府人士。只因在赌桌上争执，一拳打死了人，这才投奔到我庄上安住。”

闻听此人是石将军石勇，卢俊义心中直翻白眼：

“倒把这锉鸟给忘了！自家搁这寻天伤星武松，你个石勇在这装什么野兽呢？”

强忍着一拳打死他的冲动，卢俊义刚要开口解释，忽听得前院传来一阵骚动。

“你这厮又来此作甚？快回你的东廊去，大官人正在里边招待贵客。”

“哼！‘贵客’，‘贵客’，俺初到时也是贵客，如今却为何连几碗好酒都不肯把来与我吃？”

“哎哎哎，你快放下我，有话好说——”

虽未见其人，但那浑厚嗓音便已让卢、柴二人纷纷猜出来者是谁。

二人皆要起身而去，石勇却抢先跳将出来，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二位哥哥稍坐，不过是一个楞头呆汉，且来看小弟我的本事。”

要说石勇这厮所谓的“一拳毙命”，不过是他与一帮闲汉前去收取赌债。

见欠债人还不出钱财，众人便先一齐上前拳打脚踢，将那人直打得气若游丝。

这石勇不知轻重，却正好补上了这致命一拳，抢了个击杀，倒成了他四处吹嘘的本钱。

至于他明知自家战绩有水分，为何敢这般托大呢？

这其中却是另有门道！

初到这柴家庄，石勇便常与人吹嘘自家的拳头是如何如何刚猛。

偏庄上有个唤作武松的，与他事迹相似。

周围好事的庄客小厮，便也总爱拿二人来比较。

他们总说：这武松虽生的五大三粗，却也不过一拳将人打昏，远不如石家兄弟奢遮！

石勇听得多了，自然是愈发飘飘然。

时间长了，他又知晓了武松性情急暴，非但柴大官人时常冷落他，甚至连许多庄客对其也都不待见。

这就使得石勇对于武松越发地轻视。

如今见柴进面露不快，更有玉麒麟卢员外这等豪杰在坐。

石勇只道是自家露脸的机会来了！

待他制服了这小小武松，便是只搏得卢、柴二人一声夸赞，那往后也是他吹嘘的本钱了！

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石勇，卢俊义强忍着胸中的笑意，缓缓看向了一旁的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