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陈大人……”裕王小声叹息，“难为你了。”

陈晗带着些许哽咽，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断断续续地说道：“陛下说，若是臣在一年之内凑足一百万两白银，就允许微臣辞官。”

陈晗紧紧地看向高拱，说道：“今日往微臣家里送礼的人就像那过江之鲫，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等微臣回去之后啊，便立刻命人把这些财物都送往户部。”

陈晗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眼睛里满是恳切。

他祈求般说道：“阁老，您一定要为微臣记账。

只要凑足了这一百万两，微臣就能从这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了。”

陈晗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那眼中的恳切、声音里的无奈和哽咽，仿佛他真的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之人。

裕王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陈大人，这可不是小数目。

以顺天府的财力，一年内筹集百万两银子，恐怕并非易事。”

“尽力而为，下官不想被小阁老等人折磨而死。”陈晗说道。

高拱听着听着，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同情，被陈晗给深深地感动了。

高拱：是本官错怪陈大人了。

“这事得要禀告陛下才能定夺。”高拱说道。

陈晗笑了，擦拭眼角的泪水，笑道：“陛下已经应允了，吕公公说会派人到户部说一声。”

“陈大人打算怎么办？”张居正好奇地问。

“已想到了一些法子，怕是会有些麻烦，到时候若是走不通，请诸位大人让下官死得痛快。”

裕王很想让陈晗将法子说出来，但见两位先生都不开口，他也不好开口。

他希望陈晗能够主动说。

奈何陈晗不说，两位先生也不问，裕王也有心无力。

陈晗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子：“年初陛下问臣今年是否风调雨顺。

臣日夜观星，情况很不好。”

裕王接过折子，仔细阅读起来。

“辰星犯守水位，天下以水位害，津关不通；一曰大水入城郭，浸伤人民，皆不出二年。”

裕王将手中的纸给张居正看。

张居正看后眉头微微皱起，看向陈晗问：“要发水灾？”

“正是如此。”陈晗点头，声音低沉，“天灾人祸，苦在百姓啊！”

“哪里会发水灾？黄河，还是江南？”裕王问。

高拱拿着纸张说道：“怕不是江浙？”

张居正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改稻为桑’？”

三人一同看向陈晗，陈晗苦笑：“如今心已乱，怕是参不透是哪个地区了。

只希望王爷爱护百姓，让下面的人多准备粮食。”

裕王爷看向两位先生。

高拱与张居正各有心思。

如果是江浙乱起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推倒严家父子。

高拱心想：乱了好，推倒严家父子的时机到了。

张居正：就让它乱起来吧。

高拱与张居正的心思出奇一致。

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思，陈晗的意图达到了。

他让高拱、张居正等清流派的知道他不想掌权，也让裕王知道他陈晗是个有用的人。

陈晗拱手说道：“下官叨扰王爷了，纸张送到，臣先告辞。”

说着陈晗痴痴呆呆地往外走去。

高拱正要骂他不懂礼数，张居正拦下他，“让他去吧。”

张居正对陈晗的背影说道：“陈大人尽管办好差事，清流派绝对不会与大人为难。”

陈晗回身，远远地对张居正作揖。

陈晗内心笑了起来，本该腹背受敌的他，现在解决了一半。

剩下的只有严世蕃了。

只怕严世蕃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

既然拉拢不了，那就撕破脸，踩着严家父子的骨头往上爬。

……

……

陈晗回到自家胡同外，本该水泄不通的胡同，现在变得安静起来了。

他嘲笑了起来，“世态炎凉啊！”

等他回到小院，钦天监的人还在。

这些人倒是忠心得很。

屋子里腾挪出一些地方，摆了两张桌子。

“回来了。”

“正好可以吃饭了，新官老爷上桌吃饭。”

面对他们的笑容，陈晗也笑起来了。

“吃饭，老天不为难吃饭人。”

“不管如何，升官了就得庆祝一下。”

“京都的官都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无须在意。”

“对的，等你坐稳了府尹的位置，那些人又会回来巴结你。”

“感谢诸位不离不弃。”陈晗坐下说道。

众人纷纷拿起酒杯，“祝监副前途无量。”

“干了。”

“干。”

众人喝酒吃肉，说一说升官的事。

周云逸担忧地说道：“小阁老没有让你进门，这官怕是不好做。”

陈晗叹息道：“此事引发了严世蕃和高拱在陛下面前的争执，我夹在中间，实在是无辜。

我也并非两边讨好之人，只是想尽心为国，为民做事。”

吴监副说道：“朝中党争日趋激烈。

首辅大人在内阁二十年，严家的势力大如天；而高拱的清流派，在朝中根基深厚。

你被卷入其中，确实不易。”

陈晗苦笑一声：“只是事与愿违，如今已身在漩涡之中，进退两难。”

“不过，陛下同意在下只要凑足一百万两银子，就让在下换位置。”

周云逸眉毛一扬，显然对这个数字感到惊讶：“百万银子？”

“正是。”陈晗点头，“朝堂内库空虚，去年亏空了几百万，今年需要增加收入才能让朝廷稳定。”

众人一同摇头，“怕也不是容易事。”

陈晗面色凝重：“在下知道此事艰难，但既已向陛下承诺，便不能食言。

如今，正在筹划各种方法，希望能如期完成任务。”

吴大人说道：“整顿顺天府税收，严惩贪污，同时开源节流，尽可能多地筹集银两。

但仅靠这些，恐怕还是不够。”

旁人说道：“京都什么不多就是王八多，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这都得要门清。”

“想要凑足一百万两，怕不是容易事。”

陈晗点头，“确实不容易，不过我已经有了直接面圣的权利，因而那些权贵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们见陈晗这般自信，一时羡慕起来。

羡慕陈晗骨头硬，敢与那些人硬碰硬；羡慕陈晗有胆子，敢为天下人先；羡慕陈晗做到他们不敢做的事。

同是钦天监的人，今后怕是走向两个方向，路越走越远了。

吴大人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子晗与我等是两条路，我们不过是蜉蝣之力，怕不能给子晗太多助力。

在此祝贺子晗青云直上，入阁百相。”

众人当即端起酒杯敬陈晗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