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航好说歹说,终于劝动了阿乐娘带阿乐去大医院确诊一下。
“去省城或者沪市的大医院!”陈远航还给阿乐娘一个建议,那边的医院可能有什么好一些的药物或者治疗手段也说不定。
如果和家人配型成功,还有可能直接进行骨髓移植。
陈远航在地区卫校学习,还在地区医院实习过,反正地区医院没有这个条件,县医院更不用说了。
把阿乐母女送走,陈远航心情有些沉重。
哪怕他见多识广,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得了这么重的病,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但他不能把不好的心情带给下一个病人。
下一个病人,终于不是孩子了。
“富贵叔,你这……不缝合,也得上点药啊!”当村民富贵开始一层层解开裹在右腿上的破布,让陈远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七八厘米长的大口子,边缘已经不规则地翻卷起来,伤口深处泛着不祥的黄白色,显然是已经溃脓了。
脓液沿着伤口缓缓渗出,与破布粘黏在一起,每动一下都能让陈远航感到揪心。
富贵叔竟然连块纱布都没用,只是用破布包裹了一下伤口,这得有多节省啊!
富贵叔是陈远航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村里人,今年已经50岁出头了。
他本来是村里的一个快乐单身汉,有一条自己的划桨小船,平时在岛附近捕鱼,挣的钱足够他一个人花了。
可有一天,他在附近无人小岛上发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女孩,于是,便把小女孩抱回家养了起来。
从此,一颗心全铺在自己养女身上,自己一分钱都舍不得花,但对养女从不吝啬,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养女也很争气,考上了大学,之后又考上了研究生,而且学的还是临床医学(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自从陈远航考上省医学院,还出国留学之后,村里的家长和孩子就以他为榜样,纷纷学医,他们岛上就有十来个学医的)。
陈远航回到省医当副院长后,这才发现富贵叔的养女王艳红也在省医工作。
王艳红很孝顺,成家后,就把富贵叔接到省城和自己同住,陈远航还受邀和这老头在一起喝过几次酒。
富贵叔80多岁时善终。
而现在,王艳红才3岁多,和小外甥阿东同龄。
今天富贵叔来看腿,把她也带过来了,她正和阿东几个同龄的孩子在院子里一起画画。
富贵叔听到陈远航责备自己,尴尬地笑道:“我以为没啥事呢!”
“要不是疼的下不了地了,估计你不会过来吧!”陈远航开始给他的伤口消毒:“我不是吓唬你,你再耽误耽误,这条腿都保不住了!你这是用草木灰止的血吧?”
草木灰确实有止血的作用,因为它具有一定的收敛性,能够促使伤口处的血液快速凝固,从而达到止血效果。
除此之外,草木灰中还含有碳酸钾等成分,具有一定的消毒杀菌能力,但这也只针对一些小的擦伤、划伤伤口,富贵叔这么大的伤口,草木灰消毒杀菌的作用不大。
而且,草木灰也给消毒、清创带来了难度。
富贵叔没否认:“小陈大夫,现在没什么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你要是及时缝合,就这么一个创口,缝几针就好了。不过,现在都溃脓了,我要把这里面的脓液和烂肉都给你切掉,外面的皮肤也要切割掉一些,所以还要扩大伤口,才能缝合住……”
“不用这么麻烦吧,不缝合也没事,你给我消消毒就行,再给我拿两片消炎药吃吃!”
“不行!”陈远航断然拒绝:“你这个伤口必须缝合,否则,这里就会大面积溃烂,如果你想保住这条腿,就得听我的!”
“那要花多少钱?”富贵叔最担心的就是钱。
“4块8毛钱!”陈远航把双氧水、生理盐水、麻醉药、一次性手套、缝合线、纱布和消炎药的钱一块算了进去。
至于自己的治疗费,还是算了吧。
他按照父亲的规矩,只是把药品和耗材加价了10%,也就是说,做了这个清创缝合,他只挣了4毛8分钱。
富贵叔心里长吁了一口气,他去老姚那问过,老姚问他要9块钱,他没舍得治,就回来了。
航子这边比老姚便宜了将近一半。
不由地暗叹一声:这孩子,跟他爹一样,仁义啊!
等这两天等的值!
“行,我治!”富贵叔一口答应了下来。
陈远航压根就没想过要挣乡亲们多少钱,他既然留在这个岛上,是来享受生活的,而不是为了挣钱。
要是为了挣钱,他就直接出山了。
陈远航把富贵叔带到治疗室,给他打上麻药,开始清创缝合。
消毒了双手,戴上无菌手套,然后拿起手术刀,手法娴熟而精准地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坏死组织和异物,每一步都做得既迅速又细致。
清创是最关键的,如果不把脓血、肉芽、腐败的组织、干结并错乱的皮缘剔除干净,哪怕缝合上,也很容易发炎,甚至形成败血症。
他是第一次用这个年代的麻醉药,所以没有把握好度,可能有些不够量,余光瞥见对方后颈那道蜈蚣状的旧疤在微微抽动。
这个年代的麻醉药药效不大够啊!
“富贵叔,疼不疼?要不要再打一针麻药?”陈远航出声询问道。
富贵叔摇摇头:“可以忍受,你继续治吧!”
一针麻醉药好几毛钱,他舍不得用!
“那你忍着点,时间可能有点长!”陈远航只好依他,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和他聊起了天:“富贵叔,你这伤口怎么搞的?”
“哎呀,别提了,前两天在秃头岛上的那块礁石上挂着几个瑶柱,就冒险上去摘,结果上面太滑,就滑了下来,腿被旁边的礁石挂了一下……”
陈远航知道那个秃头岛,离长尾岛有七八海里,顾名思义,岛上除了石头啥都没有,怪石林立,潮水上涨,露出半截身子,潮水退去,只露出一个秃头。
上面都是青苔,极度湿滑,根本站不稳脚,所以,也没人去。
这富贵为了几根瑶柱,就不要命似地往上爬,不挂你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