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归潮无声2

帝国军方阵缓缓前行,盾墙如洪水般压来,步伐整齐,长矛高举,矛尖寒光闪烁。前排士兵盾牌紧贴,身披重甲,如同钢铁洪流。风吹过,他们的甲胄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阿塞莱军阵也在整队,号手吹响号角,短促而高亢。步兵列阵,弩手与弓箭手在两侧排列整齐,战马喷吐白雾,马蹄在沙滩上刨出坑洼。

“变阵!”阿塞莱军官高声下令,号手吹响短促而尖锐的信号,沙漠战士们迅速排列整齐,让开空间,弩手与弓箭手向前一步各就各位,目光紧锁前方那道如洪流般逼近的帝国盾墙。

两军相隔百步。

“射——!”

一声令下,箭矢如乌云破空而出,呼啸着射向帝国军阵。箭雨笼罩沙滩,划破空气,带着死亡的低吟。

然而帝国军前排盾墙高举,密不透风,大部分箭矢尽数被挡,击打在盾牌上“嗡嗡”作响,犹如密集的雨点敲打铁屋。

“再射!!”

第二轮箭矢飞出,一些士兵仍被命中,倒在阵中,但很快被拖至后排,新的士兵无缝补位,阵型几乎无破绽。

格林纳德望着远方的密集盾墙,咂了咂嘴:“这帮王八蛋还真硬。”

帝国军继续推进,距离缩至五十步,三十步——

“步兵——冲锋!!”

阿塞莱军阵骤然爆发怒吼,战鼓如雷。战士们高举长矛与弯刀,怒吼着冲向敌阵,脚步踏碎沙滩,溅起泥沙如雨。雷恩带头冲锋,剑锋直指帝国盾墙。

“杀!!”

两军在海滩上轰然相撞,战士怒吼,铁器相击,血光乍现。雷恩一剑劈开一面盾牌,顺势斩断敌人的手臂,鲜血喷洒,他转身再击,一剑斩入敌颈。四周是撕扯与厮杀,矛尖刺穿胸膛,刀刃斩断骨肉,战士们嘶吼着搏杀,鲜血染红沙滩。

海浪依旧拍打岸边,潮声与杀声交织,仿佛天地在怒吼。

“投矛!!”

后方,阿塞莱投矛兵压上,无数支标枪如暴雨般洒落,穿透空气,带着可怖的呼啸,砸向帝国军阵。标枪刺穿盾牌,钉入士兵身体,尖叫声不绝,沙滩上布满尸体与插在地上的矛杆,帝国军阵一阵混乱,队列出现裂口,并导致阿塞莱士兵冲入军阵中。

“还击!射击!!”帝国军官怒吼。

后排弓箭手发出还击,箭雨反扑,阿塞莱的射手顿时倒下数十人,战场更为混乱。

正此时,远处沙丘后,战马嘶鸣,一支马穆鲁克重骑兵队杀出,披甲执刀,马蹄如雷,直冲帝国侧翼。骑士怒吼,马刀高举,铁骑宛如洪流,冲向敌阵。

“骑兵——迎战!!”帝国具装骑兵迅速迎上,具装骑兵挥舞长枪迎敌,战马嘶鸣,铁骑撞击,马刀与长矛在空中交错,血花四溅。

马穆鲁克与具状骑兵缠斗在一起,沙滩被鲜血染红。马穆鲁克初势凶猛,但帝国重骑兵装备精良,阵型严密,逐渐压制阿塞莱骑士,局势朝西帝国倾斜。

就在此时——森林方向传来惊雷般的怒吼。

数百法里斯先锋骑兵自森林冲杀而出,马蹄掀沙,矛尖如林,直冲帝国后排弓箭手。

“快!快阻止——”帝国后方指挥官惊呼。帝国弓阵未及调整,瞬间被撕裂,成排的弓箭手倒下,喊杀声混乱如地狱。

法里斯骑兵冲散敌弓阵后分兵,一支追杀溃兵,一支如利刃切入帝国步兵后阵。后有骑兵,前有步兵,帝国军被首尾夹击,阵形大乱。

雷恩怒吼着,撞开一名帝国军团士兵的盾牌,剑锋顺势撕裂锁子甲,深深砍入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满他的脸庞与盔甲,他仿佛未觉,只是猛然拔剑,将那具尚未倒下的身躯一脚踹翻在地。战士的哀嚎在沙滩上瞬间淹没。

“杀啊!!”他高举染血的长剑,怒吼声撕裂喉咙,震彻战场。

阿塞莱步兵随之怒吼回应,士气如烈火喷发,步伐愈加猛烈,将敌人步步逼退。鲜血如河,奔涌在湿润的沙地上,混着泥浆流淌,脚步踩踏而过,溅起一滩滩猩红。

残阳终于撕破云层,血色天光洒落沙滩,映照在满地尸骸之上。倒下的战士紧握着断裂的武器,睁大的眼睛中凝固着未曾说出的怒意与恐惧。沙滩之上,旗帜折断,战鼓沉寂,残阳下的沙地宛如炼狱。

帝国军终于崩溃。阵列溃散,战旗坠地,倒卧在染血的泥沙中。号角声突兀响起,带着哀鸣般的调子,仿佛是为即将覆灭的军团吹响的挽歌。

“撤退——快撤——!”存活的军官失声尖叫,声嘶力竭,但再无人响应。

西帝国士兵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战马惊恐嘶鸣,跃过尸体与倒塌的器械,践踏着溃兵的脊背。沙滩之上,刀剑横陈,尸横遍野,血水与海浪交织。

潮水依旧涨落,浪花卷上沙滩,将那一滩滩鲜血悄然抹去。夜色降临,风声掠过林海与水面,天地终于归于沉寂。只有那一地的战死者与折断的旗帜,仍在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杀戮。

战斗已经结束。沙滩上,海风依旧,却不再掩盖杀戮的气息。残阳早已沉入海平线,只留下橙红与深蓝交织的天幕,海浪拍击着岸边,带着咸涩与血腥,将战场的一切冲刷得越发苍白。沙滩之上,遍布尸骸与残破武器。

折断的长矛斜插入沙地,盾牌残裂,鲜血凝结在泥沙之中,一些尸体被潮水冲刷着,隐入半湿的沙滩里,只余下一双双睁大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天穹,无声无息。

雷恩踩着湿沙,一步步走在这片满是死寂与铁锈味的土地上。

他的靴子早已浸湿,厚重的铠甲残留着血迹与沙粒,披风被海风卷得猎猎作响。他的目光在这片战场之上游走,眼神平静,却带着几分疲惫与陌生。

他已数不清参加过多少场战斗,也数不清踏过多少战场,可每一次看着这些景象,心中仍有一丝莫名的沉重。

伊莲娜在不远处指挥士兵收集帝国遗弃的盔甲与兵器,格林纳德挥舞着双手,将沉重的双手剑扛在肩头,笑到:“这次收获够大,我们能换不少酒。”伊莲娜和奥希尔带着一队士兵正在将战俘押往堡垒方向,那些西帝国士兵低头不语,身上的甲胄残破不堪,有些人身上还裹着草草包扎的伤口,血水顺着腿流入沙中,留下拖痕。他们眼神空洞,仿佛不再属于这片世界。另一侧,赞亚冷着脸指挥着士兵们将伤兵抬离战场,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

雷恩缓缓走向沙滩尽头,他越过几具倒地的战马尸体,它们的身躯早已僵硬,苍白的眼球无神地睁着,仿佛死去时仍在惊恐嘶鸣。

马铠破碎,鲜血早已干涸,在马具上留下一片暗褐。海风掠过,吹动着断成几节的缰绳与散落的箭矢,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

他的靴子踏入一个血泊,带起些许粘稠的波纹,里面破碎的盾牌碎片映出夜色的冷光。他并未察觉,继续前行,直到停在沙滩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那里,潮水刚刚退去,沙粒湿润,微微下陷。

一面军旗,半埋在沙中。

紫底金纹,那熟悉的双头鹰图案映入眼帘,虽已被鲜血染得斑驳,边缘撕裂,但依稀可辨认。它随潮水轻轻浮动,像一个溺水的人,挣扎着不被大海吞噬。

雷恩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望着它。他缓缓蹲下身,伸手将那面军旗从沙中抽出。旗帜冰冷而潮湿,海水沿着布面滴落,顺着他的指尖滑下,落在脚边的沙滩上,迅速被潮水淹没。

他静静看着军旗,久久未语。

那是他的国旗。曾几何时,他也在这面旗帜下战斗,视它如荣耀的象征。他记得年轻时站在列阵之前,眼神坚定地望着这双头鹰高悬天际,对着他的士兵高声训话,心中燃烧着对帝国的忠诚。可如今,旗帜倒下,帝国四分五裂,而他已不再属于它。他低头凝视着双头鹰,仿佛能透过那图案看到过去的自己——年轻、忠诚、充满理想,却最终沦落成在酒馆买醉的落魄巡逻兵。

“雷恩!”远处传来萨日娜的呼喊,她站在海滩边缘,披风翻飞,目光望向他。

雷恩回过头,看见她身后站着的众人——伊莲娜、赞亚、格林纳德、罗瓦尔、奥希尔等一众雇佣兵,还有黑暗中骑着马注视着他的莱亚。他们站在战场边缘,手中的火把映照着每一张疲惫却充满笑意的面孔。

雷恩低下头,再次望向手中的军旗。他笑了出来,那是冷淡的讽刺,亦或是某种释然。他轻轻将军旗折起,再次展开,又看了一眼。

“我不属于你了。”他低声道。

他站起身,松开手。

军旗再次落入潮水,泛起涟漪。浪花卷起旗帜,缓缓将它带入更深的海中,远离战场,远离它曾经效力过的帝国。

雷恩转身离去,步伐轻盈,仿佛放下了某种枷锁。身后的海浪一波接一波,逐渐将军旗拖远,最终没入夜色中的海面。

月光皎洁,沙滩闪闪发光,雷恩与众人的笑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