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幕：木阵·蚀忆

腐殖质地面突然塌陷，陆昭明坠入盘根错节的血管地脉。腥甜的乙木精气钻入鼻腔，在他肺叶表面凝出年轮状的菌斑。头顶虬结的树根垂落黏稠汁液，触地即生灰白菌毯——那些菌丝尖端裂开细密口器，正啃食着他靴底沾染的金阵血锈。

“这次要剜左眼还是右眼？“

腐殖质深处传来空灵回响。陆昭明挥剑斩断缠足的藤蔓，断口处喷溅的碧血竟在半空凝成庆功宴的酒盏——盏中琥珀液体里沉浮的，分明是龙女被剜出的金瞳碎屑！

古木躯干突然裂开竖瞳状树洞，菌丝缠绕的龙女残躯悬吊其中。她的金瞳已被灰白菌斑覆盖，十指正将五色丝绦缝入陆昭明开裂的腕骨。丝绦每刺透一次皮肉，就有星砂凝成的记忆碎片迸溅——那是初代玄甲卫在年轮上刻写《归墟志》的场景，蘸墨的笔锋沾的不是墨汁，而是从龙女太阳穴抽取的脑髓！

“哇——“

婴儿啼哭自地脉深处炸响。无数裹着胎衣的星砂破土而出，凝成三百个不同年龄的“自我“。垂髫小儿攥着青铜匕首，弱冠青年提着染血玉簪，而立壮汉拖着玄铁锁链......所有幻影的瞳孔都映着同一画面：陆昭明将龙女按在年轮祭坛上剜目取髓。

“甲木养魂，乙木蚀骨......“

三百个“自我“突然齐声低语。腐化的龙女残躯应声暴长菌丝，灰白菌毯如浪潮吞没陆昭明双膝。他挥剑斩碎扑来的童年幻影，却发现那具幼小躯体里淌出的，竟是今生镜湖决战时公主为他挡剑的心头血！

剧痛自太阳穴炸开。陆昭明看见自己跪在年轮祭坛，正将龙女的天灵盖凿出圆孔。青铜漏斗插入颅腔的刹那，星砂混着脑浆倾泻在《归墟志》帛面——那些记载玄甲卫功绩的鎏金文字，原是靠吮吸龙女神识铸就！

“破！“

陆昭明嘶吼着咬破舌尖，星砂血喷在玉簪裂痕处。簪头残缺的紫微垣星图骤亮，将菌丝烧出焦黑的逃生轨迹。他顺着轨迹狂奔，靴底碾碎的胎衣星砂突然啼哭——每个破碎的襁褓里都蜷缩着婴儿形态的“自我“，脐带另一端竟连接着木阵核心的年轮碑林！

碑文在此刻活化。陆昭明触碰的“癸卯“刻痕突然暴长木刺，将他钉在中央祭坛。腐化的龙女残躯从碑顶垂下菌丝，正将某段被抹杀的记忆缝入他颅腔——那是第三世轮回，他因不忍剜目被初代帝王活祭，龙女竟自断心脉将星砂藏入他的护腕！

“年轮......在倒转......“

陆昭明呕出带菌丝的污血，发现祭坛正在逆旋。三百块年轮碑文突然剥离，露出背面血淋淋的真相：每道记载玄甲卫功绩的“壬寅““癸卯“，实为龙女被抽髓的时辰标记。当最后块年轮碑轰然倾塌时，地脉深处浮出青铜漏斗——那件初代史官用来榨取龙女脑髓的刑具，漏斗内壁赫然刻着“昭明监制“！

腐化的龙女残躯突然暴起，菌丝操控的十指刺入陆昭明眼眶。在即将被剜目的刹那，他反手将玉簪插入自己心脏。飞溅的星砂血染红年轮祭坛，那些被篡改的碑文突然燃起靛蓝鬼火——火焰中浮现的，竟是龙女用三千次轮回的剜目之痛，刻在乙木精魄上的逃生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