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传播心学,震惊的王艮!

厢房内。

大儒王艮时而兴奋,时而沮丧,时而纠结。

“存天理灭人欲,怎么可能是错的呢?”

“理存在于万事万物中,是四季变化、是伦理纲常,怎么会只在人的心中?”

他有时像个木头人一样站桩一动不动,有时不断在原地踱步思考问题。

长久以来,他所学习积累的四书五经、文学典籍,和新学问产生了剧烈冲突。

然而他却无法将新学问证伪。

“心即理也,天下的事情和道理,都在心中。”

“的确不管是何种天理,都在人的心中思考,但理应该高于人心。”

“但对个人而言,没有了人心,理也就不复存在了,怎么会这样?”

长久以来,天下读书人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跟着圣人,遵照圣人的批注来研习各种文学经典。

若是发现有错漏之处,肯定是自己没有想明白。

然而,陆行舟提出的学问,完全和圣人之言大相径庭!

几乎否定了理学的存在的根基,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方向的学问!

“唉。”,山长卫衡站在厢房外叹了一口气,透过窗户远远地看着屋内的大儒王艮。

“已经三天了,水米不进,人看着都枯槁了。再这样下去,估计没几天了!”

“新学问我们无法和他讨论,只能你来了,试试吧。”

闻言的陆行舟和卫衡行了一礼,然后迈步向着厢房内走去。

他没想到,那句心学的话,会对书院的大儒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王艮兄,在文碑上题字的人来了!”

随着卫衡的一声呼喊,原本在厢房内苦思冥想的大儒王艮,飞速跑了过来。

一把抓住了陆行舟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

“天理存在于万物之中,应该是永恒的,应该是符合所有人的!”

“离开了人心,天理到底还存不存在!”

“不祛除气质之蔽,如何复归天理之善?”

周围的大儒们纷纷离得远远的,前往听不到两人言语的地方,生怕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

“额。”,陆行舟面对对方连番的发问,有点招架不住。

“先生不要急,一个一个问题慢慢来,我们有很多时辰可以讨论。”

他的话,让王艮稍稍平息了下来。

“至于先生的第一个问题,我想用一句话来回答。”

陆行舟在脑海中思索着,回忆着心学的内容。

“身安不如心安,屋宽不如心宽。”

他左右看看,找到一壶茶水,并递给王艮一个杯子。

“先生,我要倒水了。”

发烫的茶水,不断朝着杯中灌入,水位越来越高。

继续倒下去,杯子里的水就要溢出来。

陆行舟想要用行动,来劝告王艮,不必要纠结新学问。

只有放下茶杯,放下对新学问的执著,才不会烫到手,进而耗空了身子。

然而,王艮却直勾勾地看着杯中的水位,直到发烫的茶水溢出,烫到了他的手指。

“我明白了!”,王艮不顾手指的疼痛,惊喜地说道。

“人欲就像杯中的茶水一样,超过界限就会伤到自己!”

“存天理灭人欲没错,灭的不是所有欲望,而是克制过度的私欲!”

“心即理也,心无外物!人心和天理应该是彼此交映,同时存在!”

他很快将新学问的内容,和此前研习积累的理学所结合,找到了里面的共通点。

“身安不如心安,屋宽不如心宽,说得好,说的真好啊。”

王艮越想这句话,越觉得有道理。

“不能只顾着天理,更要直视自己的内心,克制那些过分的私欲。”

“做人如此,为官如此,若是人人都能做到正视内心、克制私欲,何愁天下不治?”

他越发觉得,此前研习的文学经典,只提到了理的左半部分。

今日在陆行舟的话中,王艮找到了人心的右半部分。

两者加起来,世间万物的一切,都找到了融洽的完美解释。

“先生!”

陆行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劝谏起了反作用,对方更加沉迷了!

他连忙拉住激动的王艮,继续劝说道。

“先生,请看院中的石桌和石头,一个有用,一个没用。”

陆行舟想要劝告对方,当今盛行的理学是有用的石桌,心学是无用的石头。

不要纠结后者了,前者才是圭玉,后者不值一提!

然而,大儒王艮脑部后又“明白”了!

他看着石桌和石头,越发地兴奋了。

“石桌有用,石头无用,全在于人心的判断。世间的万事万物,概莫过于此,有用则喜,无用则厌。”

“天理正如两者,就在这里,但人心的喜好,却定下了喜厌,并且随时变化。”

王庚拿起花坛中的石头,砸向了茶杯,茶杯变成了碎片。

“有用无用,在不断转化,原来是这样。”

他复而看向愕然的陆行舟,拱手行大礼道。

“达者为先师,先生,请受王艮一拜!”

说罢,大儒王艮就执弟子礼,躬身对陆行舟行了大礼。

“先生,使不得。”

陆行舟连连避开,眼前的大儒都五十多了,对他行如此大礼可遭受不起。

按照民间的话,让长辈行礼是要折寿的。

“本以为四十年研习,天下道理都在心中,但现在看来,还很远啊。”

大儒王艮想想一月前的自己,真是可笑啊。

望着恢复正常的大儒,陆行舟试探地问道。

“先生,研习学问要循序渐进,身子更重要。”

听到这话,王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哈哈一笑。

“正好腹中饥饿,不如先生和我一起用饭,正好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

“请教谈不上,讨论而已。”

陆行舟拱手回道,这学问并非他独创,只是假借他之手传播而已。

远处,象山书院的其他大儒们见到王艮恢复正常,心中也欣慰不已,这人没白救。

虽然不能一起上前讨论学问,但远远能看到王艮恢复吃喝,言谈越发正常。

不过一讨论,就是四个时辰。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王艮心满意足地拱拱手,“朝闻道,夕死可矣!”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陆行舟见对方言谈举止越发正常,心想总算没有辜负象山书院搭救的恩情。

只是一番讨论后,大儒王艮拉着他。

“陆先生,王某斗胆给你的新学问起个名字,心学如何?”

闻言的陆行舟只是推辞道,“先生,这学问头是我开的,但后面的内容都是你丰富的。”

“我的微薄功劳,不值一提,先生以后传播新学问,还是不要提我的名字。”

出名,有时候不一定是件好事。

陆行舟深知如今的大玄是理学当道,任何新学问在初期都会被打成妖魔歪道。

从兵部设计陷害一案就能看出,他的小身板扛不下任何事情。

“这如何能行!王某可不敢贪天之功!”

“未来传播心学,陆先生的名字必不敢隐去!”

王艮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行舟有点不敢劝了,对面这位大儒的脑补能力实在太强了点。

他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被对方当做淡泊名利,对方反倒会变本加厉地宣传他。

“先生,我觉得。”

正当陆行舟在斟酌言语劝告的时候,象山书院来了一位访客。

是沈元瑶,她从山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陆行舟,误杀传令兵的案子翻了,你通倭的嫌疑被解除了,你的叔父也官复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