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洛水夜萤

残月坠向洛水时，焦槁村的新仓廪已浸在露气里。老子盘坐在龟裂的甲骨上，手中陶碗盛着发酵的黍酒，酒面浮着半片未燃尽的竹简。

“您说'道冲而用之'，“我摩挲着重建仓廪的夯土墙，“可这粮仓若没有梁架陶瓦，光靠个'冲'字能立起来？“

老子将酒液泼向夜空，黍香惊起芦苇丛的萤火虫。光点在他霜白的眉梢游弋，投下细碎的影子：“凿井者见泉涌，便谓水生于镐；筑台者观星移，便谓天悬于椽——小友看这萤火。“

一只萤虫落在他掌心，尾灯随呼吸明灭：“其光非火，其暖非阳，何以照夜？“

“生物荧光酶反应，“我摸出手机想查资料，却发现电量早已耗空，“大概是某种化学反应...“

“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老子引萤火划过陶碗，酒液里浮出星图，“工匠见梁架，你见结构力学，里正见赋税——道冲兮，似万物之宗。“

对岸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惊散了苇丛萤阵。老子忽然以指叩地，震动顺着甲骨传遍河滩，惊起的水鸟在空中排成八卦阵型。

“您这是振动传感技术？“我按住震颤的土墙。

“湛兮似或存。“老人凝视着惊飞的鸟群。

我摸着仓廪夹层里的陶片，烧制时的气孔在月光下如星罗棋布：“就像这些陶片，烧窑时没人计算热力学公式...“

“而用之或不盈。“老子截断话头，酒碗倒扣在沙地上，“梁架承重时，可会叫嚷'此乃吾之功'？“

夜风卷来烧焦的黍壳，在甲骨上拼出河图洛书。我忽然想起地铁早高峰的人群，那些被通勤压缩成数据点的打工人，与夯土墙里沉默的陶片何其相似。

“所以算法不该剥夺人的无名性？“我踢开硌脚的算筹，“像这仓廪，梁架隐在夹层里...“

老子忽然引燃黍酒，幽蓝火苗吞噬了浮空的萤虫。光点在烈焰中重组为北斗七星，斗柄指向仓廪西侧未完工的祭坛：“当其无，有器之用——强名之者，失其母。“

守夜人的火把渐近，火光里晃动着粮吏的漆器算盘。老子将灰烬撒入洛水，星图随波流向函谷关：“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有静。“

我摸到夯土墙缝隙里新发的茅草，根须正悄悄加固地基：“就像这草，没人计算它的抗剪强度...“

“道法自然。“老子拾起我遗落的骑手头盔，倒扣成捕萤的罩笼，“大制不割。“

当第一缕晨光切开河雾时，仓廪的陶瓦镀上金边。老子在甲骨刻下最后一句：“渊兮似万物之宗——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

我对着手机黑屏整理衣襟，电量图标突然亮起 1%——屏保换成了北斗萤阵图，下方水印是甲骨文：“生而不有，为而不恃。“

章节彩蛋

《吕氏春秋·审分览》载：“昔者洛汭之仓，陶瓦自固，梁木自生，匠人莫知其术。太史公疑为'饿人么道术'，然考焦槁遗址碳十四数据，竟含二十一世纪聚酯纤维...？什么是碳十四数据？什么是二十一世纪聚酯纤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