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雨中的十七岁

「我与Uu初遇，同桌打闹日常，校服借给淋湿的少女」

惊鸿掠影动心旌，从此人间无别春

2003年 9月 15日，那是个被记忆反复雕琢的日子。午后，晴空骤然变脸，倾盆暴雨如天河决堤，毫无预兆地汹涌而下，短短几分钟，就将校园操场浇铸得白茫茫一片。狂风裹挟着暴雨肆意横行，水花在狂风肆虐下沸腾翻涌，恰似一群欢快却又透着几分疯狂的精灵，尽情宣泄着这风雨的不羁。操场边的排水口被落叶与杂物堵塞，积水迅速蔓延，形成一个个小型水洼，水面上涟漪不断，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意外的邂逅。我和队友们本在进行友谊赛，这突如其来的秋雨，非但没浇灭我们的热情，反而将比赛变成了泥沼里的激情狂欢。

我在雨幕中尽情驰骋，身姿矫健得犹如草原上奔腾的骏马，脚下足球灵动自如，仿若与我心意相通。每次变向、冲刺，都带起大片水花，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优美却又略带狂野的弧线。后背的蓝白条纹球衣紧紧贴着肌肤，勾勒出少年充满活力的线条，每次急停，衣摆都甩出道道晶莹水线，在灰暗雨幕中闪烁着微光，那微光恰似我彼时蓬勃的朝气。这场雨中激战，让我热血沸腾，队友们的呼喊声、雨声和水花溅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青春的激昂乐章。

“周慕哲！”一声清脆的女声穿透风雨，从场边传来，宛如黄莺出谷，在嘈杂雨声中格外清晰，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猛地一个踉跄，匆忙刹住脚步，脚下足球在积水里划出一道歪扭弧线，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扰乱了节奏，也恰似我此刻慌乱心境的写照。循声转头，只见梧桐树下，一个少女抱着书包静静伫立。她正是 Uu，浅蓝色的校服被雨水浸透，颜色愈发暗沉，紧紧贴合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形。马尾辫末梢水珠不断滚落，恰似断了线的珍珠，在她肩头晕开一片潮湿，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那双杏眼在雨幕里明亮夺目，恰似深邃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星辰，散发着动人光芒，一瞬间，我的视线便被深深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Uu？”我扯着湿漉漉的球衣擦脸，雨水裹挟着橡胶味冲进鼻腔，让我不禁皱了皱眉，满心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班主任说台风要来了……”Uu一边小跑过来，运动鞋踏过积水，溅起细碎水花，宛如碎裂的玉石，发出清脆声响，打破了雨中原本的沉闷。Uu喘口气：“让我来把你们这群野猴子叫回去。”

话刚落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瞬间泛起一抹可爱的红晕，在白皙脸庞上显得格外俏皮，为这略显压抑的氛围增添了一丝别样色彩。她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那模样让我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悄然滋生。

更衣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让人有些憋闷。我从柜子翻出备用校服，丢给蜷缩在长椅上的 Uu，T恤掠过她头顶时，带起一丝柑橘清香，那清香在这沉闷空间里，如同清新的风，带来一丝别样气息。“先凑合着穿，总比湿着强。”我语气带着少年的爽朗，试图驱散这压抑氛围，也想让 Uu能自在些。Uu接过校服，手指微微颤抖，捏着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那水珠在微弱光线下闪烁，恰似她此刻紧张又感动的心情。她轻声问道：“那你呢……”

“我去隔壁借个吹风机。”我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窸窣声，还有金属拉链磕碰长椅的轻响，那声音在这安静的更衣室里格外清晰，仿佛也在诉说着 Uu此刻的不安。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风拍打得哐当作响，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好似藏在心底难以言说的心事，又像是我和 Uu之间那层尚未捅破的窗户纸，隐隐约约，却又充满了未知的情愫。我在走廊里奔跑，雨水从发梢滴落，打湿了我的脸庞，而我的脑海里全是 Uu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的一举一动都揪着我的心。

等我拿着吹风机回来，Uu正踮起脚尖，费力去够储物柜顶层的课本。过大的校服罩住她大半手掌，随着抬手动作，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淡青色血管，那血管在白皙肌肤上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她的柔弱。听到脚步声，她慌乱转身，后脑勺重重撞在铁柜上，发出沉闷声响，那声响让我心里一紧。“你呀，怎么这么笨。”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浅笑里带着一丝宠溺，按下吹风机开关，暖风吹起她鬓角碎发，那些碎发在暖风中轻轻舞动，恰似我此刻慌乱又甜蜜的心情，“转过去，我给你吹吹。”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手指穿过 Uu潮湿发丝时，我明显感觉到她肩胛骨微微颤抖，那颤抖似是她内心紧张与羞涩的体现。吹风机嗡嗡作响，少女后颈那颗浅褐色小痣，随着低头看单词的动作若隐若现，那小痣仿佛是她身上独特的印记，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她膝头摊着本英语笔记本，扉页上用荧光笔精心涂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散发着温暖的气息，那太阳恰似 Uu给我的感觉，温暖而美好，即便在这潮湿寒冷的更衣室里，也让我感到一丝别样的暖意。我一边吹着她的头发，一边偷偷打量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想要保护她的念头愈发强烈，我多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

“好了。”关掉吹风机那一刻，Uu突然伸手抓住我手腕，冰凉指尖触碰脉搏，让我心头猛地一颤，那颤抖如同电流传遍全身，仿佛在那一刻，我的心被她轻轻拨动。“你后背……”Uu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带着一丝羞涩与小心翼翼，“沾了草屑。”她说话时，呼吸轻轻拂过后颈，带着雨后青草独有的青涩气息，那气息让我有些陶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她发尾扫过肩头，我闻到校服上陌生的薰衣草香，那香味混合着她独特的气息，萦绕在我身边，让我有些恍惚。就在这时，更衣室挂钟突然报时，钟声惊得 Uu急忙后退两步，马尾辫扫过我发烫的耳尖，那轻轻的一扫，仿佛是命运的一次轻轻捉弄，让这份暧昧的氛围愈发浓烈，却又在这钟声中戛然而止，留下一丝遗憾，那遗憾如同小小的刺，扎在我的心头。

放学时，雨势渐缓。Uu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塞到我手中，转身一头扎进雾蒙蒙的雨帘。我展开校服，一包橘子软糖掉落，透明包装袋上凝着细密水珠，那水珠在微弱光线下闪烁，恰似我此刻复杂的心情。我抬头，看见 Uu在公交站牌下跺脚，湿透的帆布鞋在积水中踩出点点细碎星光，那星光仿佛是她身上独特的光芒，即便在这灰暗的雨天，也能照亮我的视线。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舍，那一瞬间，我似乎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一种朦胧的爱意在心底悄然生长。

当晚，我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本写道：“曾美丽今天穿了新裙子。”笔尖停顿片刻，又补上一句：“Uu的洗发水味太冲了。”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不知道，那件校服被 Uu偷偷带回家，在台灯下，她细细数过上面的四十七根黑色短发，每一根都承载着她对我的关注与心意；更没留意，英语笔记本太阳图案里，藏着“X.Z”花体缩写，那是我名字的缩写，那小小的缩写里，藏着她深深的爱意。就像我从未察觉 Uu每次转身时泛红的耳尖，还有她咳嗽时，掌心藏着的带血丝纸巾，那些都是她默默忍受痛苦，却又对我满心爱意的证明，而我却在那时，一次次错过那些爱的信号，如今回想起来，满心都是懊悔。

自那之后，校园时光仿佛被岁月蒙上一层温柔滤镜。课堂上，Uu偶尔望向窗外走神，目光总会不自觉扫过操场，寻觅那个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而我，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时，也会不经意间望向教室的方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课间，我和同学打闹时，也会下意识看向教室角落，寻找那个安静看书的少女，她安静的模样，在喧嚣的课间显得格外动人。我会故意从她座位旁经过，期待着能和她有一次眼神交汇，每次她抬头对我微笑，我的心都会不自觉地加速跳动，那种心动的感觉至今难忘。

学校组织文艺汇演，Uu报名参加诗歌朗诵。舞台上，灯光洒下，她周身仿若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我在台下，目光牢牢追随着她，第一次惊觉，这个平日里羞涩内敛的女孩，竟有着如此动人的一面，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能穿透我的心灵，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动了心。朗诵结束，Uu下台，在人群中与我目光交汇，刹那间，周遭喧嚣褪去，空气仿佛静止，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彼此，那一瞬间的对视与微笑，成为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我鼓起勇气向她走去，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可周围的同学一拥而上，将我们冲散，那份遗憾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此后的日子里，我时常会想起那个未完成的对话，满心都是怅惘。

然而，命运总爱捉弄人。随着学业压力加重，Uu身体每况愈下。频繁的咳嗽，日益苍白的脸色，让她不得不频繁请假去医院。我察觉到她的异样，每次想关心询问，都被 Uu用灿烂笑容挡了回去，那笑容背后，藏着她不愿示人的脆弱，她不想让我担心，却不知，她的故作坚强，让我更加心疼。我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总是在课间偷偷吃药，看到她课间休息时疲惫的模样，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痛苦不堪。

毕业那天，校园里满是离别的愁绪。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向 Uu表白。我在校门口老地方等了很久，手中紧握着一本相册，里面记录着我们高中三年的点点滴滴，那些照片，是我们青春的见证，也是我对她爱意的积累。可 Uu始终没有出现。后来我才知道，毕业那天，Uu病情恶化，被紧急送往医院。那一刻，我满心焦急与担忧，却又无能为力，我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到她病情的严重性，为什么没有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我疯狂地冲向医院，可到达时，Uu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只能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悔恨，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煎熬。

时光飞逝，一晃数年过去。我大学毕业，踏入职场，忙碌的生活里，Uu的身影却始终盘踞在我心底深处，从未离去。一次偶然，我在街头遇见 Uu的母亲，从她口中得知，Uu与病魔抗争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命运，已经去世两年了。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瞬间崩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些被错过的时光，如汹涌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回想起高中时与 Uu相处的每个细微瞬间，那些曾被我忽视的小动作、小情绪，原来都是爱的信号。我满心懊悔，恨自己当初的迟钝，没能在 Uu最需要的时候，勇敢地站在她身边，给她温暖，给她力量，陪伴她度过那些艰难的时光。我常常在深夜里独自回忆着和她的过往，泪水浸湿了枕头，心中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轻，那种悔恨与思念交织的感觉，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我的内心。

多年后，我重回母校。操场依旧，梧桐树依旧，可再也不见那个抱着书包，在雨中等我的少女。我翻开那本未曾送出的相册，一张纸条飘落，上面是 Uu的字迹：“我多希望，时光能停留在那些有你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