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蛹林

  • 槐祭
  • 陈钱罐罐
  • 1995字
  • 2025-03-15 00:48:53

第三章人蛹林

陈健攥着槐木铃铛后退时,荧光苔藓突然在溶洞顶端拼出北斗星图。倒悬的人蛹开始同步震颤,褪下的表皮像蝉翼般簌簌飘落。最新裂开的那具人蛹里,“周莉“的瞳孔泛着槐树汁的幽绿,腕上新系的红绳正渗出琥珀色黏液。

“他们在每个雨季重置时间。““周莉“扯开衣襟,心口处的七星胎记泛着瘀紫色,“你看到的死亡...都是蜕皮前的存档...“

溶洞深处传来树根钻透岩层的轰鸣。陈健突然发现洞壁在缓慢收缩,那些荧光苔藓的星图正随着空间压缩改变方位。当他摸到腰间的青铜铃铛时,铃舌突然自发震动,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七道血痕。

“跟我来。““周莉“拽着他跳进暗河支流。水温冷得刺骨,陈健的七星胎记却灼烧起来。在浮出水面换气的刹那,他看见河底沉着上百具青铜棺,每具棺盖都刻着与他相同的生辰八字。

**后山乱葬岗**,暴雨冲开了新坟。

陈健趴在腐殖质中,看着“周莉“用树根撬开棺木。棺内蜷缩的尸体穿着九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后颈的七星胎记正在菌丝包裹下跳动。更恐怖的是尸体右手虎口的朱砂痣,与他上个月被钢笔戳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这是1997年的你。““周莉“的指甲突然暴长成树刺,剖开尸体的胸腔,“看心脉。“

陈健的呕吐物混着血丝落在墓碑上。尸体的心脏竟是由槐木雕刻而成,心室里塞满风干的槐花。当暴雨冲刷掉心脏表面的尸蜡,他看清木质纹理间嵌着半枚玉佩——正是他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块双鱼佩。

“你母亲不是难产而死。““周莉“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二十一年前,她试图带着襁褓中的你逃出...“

乱葬岗的墓碑集体倾斜,露出底部盘根错节的树网。陈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深埋地底的根须正通过七星胎记向他输送记忆残片:暴雨夜的山路上,母亲后背插着七根槐木钉,怀中的婴儿哭声引来树根缠绕;祠堂地窖里,爷爷用青铜匕首剜去她的眼球,替换成浸泡过树汁的玉石。

“醒醒!“

陈健被“周莉“一巴掌扇醒时,发现自己正徒手挖掘坟土。指甲翻卷的十指已露出森森白骨,掌心的槐木铃铛正伸出根须往伤口里钻。东北方突然亮起青白色灯笼,送葬的唢呐声穿透雨幕——分明是清明节才有的阴兵借道。

**子时三刻**,陈健潜回祠堂。

供桌上的长明灯全数熄灭,月光透过天井的古槐枝桠,在青砖地面投下血管状的阴影。他摸到地窖暗门时,指尖触到尚未干涸的树浆——那具被爷爷拖走的“周莉尸体“,此刻正躺在血池中央,心口的树瘤绽放出七朵肉灵芝。

“等你很久了。“爷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陈健转身时撞上堵人墙。七个村民手执青铜灯将他围在中间,他们的脸皮正在集体脱落,露出底下木质化的骨骼。最年长的村民举起灯笼,火光中浮现出陈健出生那晚的影像:产婆将胎盘埋入古槐根部,树根缠住婴儿的后颈烙下七星胎记。

“你以为周莉真能救你?“爷爷从血池中缓缓升起,半张脸已经与古槐根系共生,“她不过是双生烛龙的一魄,每七年就要回古槐换皮。“

陈健的铃铛突然炸裂,槐木心刺穿掌心。剧痛中他看见血池底部浮起青铜棺,棺内躺着具与他容貌相同的古尸,穿着北宋年间的方士袍,手中罗盘的指针正是母亲那枚双鱼佩。

“时辰到了。“七个村民齐声吟唱,手中的青铜灯组成七星阵。

陈健后背的胎记突然撕裂皮肤,七条血线射向古槐主干。树皮在血光中片片剥落,露出内里包裹的惨白手臂——那是历代被献祭的“陈健们“,最外层那具尸体的腕表还停在他回到槐树村那天的日期。

“周莉“的尖叫划破夜空。陈健转头看见她撞破祠堂木门,水红衫子浸透血水,手中举着半块残碑:“双生烛龙现,槐根断九泉!“

爷爷的树根如利箭穿透她的胸膛。陈健在血雨中扑向青铜棺,棺中方士的尸体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跳动着与周莉相同的绿焰。当他的血滴在罗盘中央时,整个祠堂的地面开始塌陷,血池底部露出深不见底的锁龙井。

井口封印的青铜链上挂满铃铛,每个铃铛里都封着片带血的槐叶。陈健抓住铁链向下攀爬时,听见井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那根本不是树妖,而是条被斩成两段的烛龙,断裂的龙身正被古槐根系强行缝合。

“这才是双生诅咒的源头!“周莉的声音在井壁回响。她的虚影浮现在烛龙残躯上方,心口的树瘤化作玉佩嵌入龙角,“快用舌尖血点它逆鳞!“

陈健咬破舌尖的瞬间,井底的烛龙残躯突然暴动。爷爷的树根从井口倾泻而下,裹着数十具人蛹砸向他。在最后的坠落中,陈健看见两个时空重叠的真相:北宋方士将烛龙斩断镇压,却导致龙魄寄生于古槐;而1997年的母亲,正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灭口。

当他的血溅到烛龙逆鳞时,整口锁龙井突然寂静无声。陈健在绝对黑暗中摸到块冰凉的石碑,碑文记载着真正的生路:

**双生换命,七星引魂。槐根断处,方见天光。**

井壁突然裂开通道,陈健爬出时已置身后山瀑布。晨光中他看见山脚下的槐树村正在崩塌,所有村民都褪去人皮化作树傀。周莉的玉佩不知何时系在他颈间,在朝阳下映出段小篆:

**景祐四年,青阳子镇双生烛龙于此。**

瀑布后的溶洞传来婴啼,陈健握紧槐木心走进黑暗。在洞穴尽头,他看见青铜棺旁蜷缩着个男婴,后背的七星胎记泛着淡金色——正是二十一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