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室内的景观，对吗？”
“是的，徐医生。”
“好的，在画面的前方，我看见一台巨大的钢琴？”
“是的，是我父亲留下的练习琴。”
“它是什么状态的呢？完好的？还是老旧的？”
“有点旧了。”
“我看见它的琴盖是敞开着的，是有人会经常演奏吗？”
“嗯……以前是关闭着的，但现在我会演奏。”
“演奏的曲目是什么？是你熟悉的，还是陌生的？”
“熟悉的陌生的都有，感觉像是以前那种备赛时练琴的感觉。”
“我看见你在窗户外面似乎画了对楼的窗户。”
“是的。”
“对楼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地方吗？”
“有……琴声，别人的琴声。”
“我看见对楼的窗户和窗帘都是关闭起来的状态，这影响了你听到的琴声吗？”
“有影响，不过影响不大。”
“我发现你似乎对于画面中的声音很敏感，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之外，你还能听见什么吗？”
“还有……”
李秋雁忽然回过神来，低下头，神色默然地说道：
“还有湍急的水流声。”
……
半个小时后，李秋雁拿着新的咨询记录本走出徐医生的工作室，站在街上，陷入了沉思。
在短暂地了解了画面上的内容后，徐医生对画面的各个细节进行了引导和发散，最后甚至出现了很多李秋雁早已忘记在哪里出现过的细节。
但有很多东西，李秋雁还是下意识地不想去深入回忆，因此，这场咨询也只好暂时保留进度。
不过目前看来，徐医生还是通过他十分强大的专业素养，将李秋雁的心理症结归结成了三个大致的因素。
第一，最重要的钢琴，这个因素占画面最大，通过询问得到的细节也最多，然而，这也是目前状态最好的因素，因为琴盖已经敞开，这也就相当于这个因素已经在和李秋雁进行交互。
徐医生猜想，这是由于来自李秋雁父亲的压力、或者过往失去的荣耀、或者某种尘封已久的理想，是在这些以及类似的感情的共同作用下，加重了曾经的手部感觉缺失。
在通过对近期的演奏经历进行对比分析后，徐医生确认了这个猜想，并建议李秋雁可以尝试尽可能多地进行演奏，参加比赛或者普通的演出都可以，因为演奏得越多，成就越高，这个因素的影响也就越淡。
李秋雁不禁扶额苦笑，这难道是只要越强就会越强的道理吗？那还真是一个无限正循环的过程呢。
不过这也让他十分振奋，在知道自己的实力可以在演奏中继续变强，就像是终于可以望见道路前面的风光了一般，令人顿时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第二个因素便是别人的琴声，徐医生猜想这个对楼象征着一个曾经与李秋雁认识的人，而关闭的窗则象征着某种拒绝或者远离的态度。
这个因素虽然不算严重，但就在画面的窗外，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一以上的空间，说明它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第三个因素则是那湍急的水流声，这个因素最隐蔽，却铺在所有其他因素的底层，而在得知李秋雁对接触河流湖泊等水域存在某种比较严重的抵触情绪后，徐医生便大胆猜测，这可能就是一切的根源，如果能找到这个水流声的来源，兴许就能找到手部感觉缺失的病根。
说实话，李秋雁对这两个因素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有些许不太明晰的记忆碎片，但或许还是要直到遇见类似的场景时，才能回想起当时的情境。
总之，这次的咨询结果综合来看，是个好消息。
李秋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解决了一桩长久以来的心事一般，微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等待着开学之后去取得「校园钢琴家」资质，重新踏上赛场了。
……
……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傍晚。
“所以杂物都已经整理好堆放在一间屋子里了，空出来的这一间就是我的琴室啦？”
胡新亭噔噔噔跑进已经被清扫完毕的小房间，环顾了一圈，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是啊，毕竟说好了嘛……嘿咻。”
李秋雁扛着一把谱架放在了房间中央，随后又扛了把高脚凳进来，放置摆好后，拍了拍手，四周看了看，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可能就是……有些简陋……”
“没关系！这已经很好了！”
胡新亭嘿嘿一笑，试了试高脚凳的稳定性，便弯下腰提起琴盒，从中取出小提琴，挂在了谱架上，随后拉开侧袋的拉链，翻找起心仪的琴谱来。
“卡尔弗莱什，罗德，贝多芬，帕格尼尼，巴赫……”
『这家伙是把自家的所有琴谱都搬过来了吗……』
李秋雁看着一口气把所有谱子都抱在怀里开始细数的胡新亭，着实被那厚厚的一大叠琴谱震慑了一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把空间让给兴致勃勃的少女，忽然注意到敞开的侧袋里，还留有一个黑色的小皮袋。
一丝好奇涌上心头，他微微蹲下身，端详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小皮袋。
皮袋的表面有着淡淡的花纹，正中央非常典雅地镀刻着胡新亭的名字，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四四方方的东西。
李秋雁倒是没有窥探少女隐私的想法，只不过这个小皮袋看起来太过精致，就像那种定制的奢侈品一样，让他这个穷惯了的土鳖感觉十分好奇。
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什么香奈什么威登之类的叫不出名字的品牌，一般来说，这种皮制的袋子大概不会放些什么普通的消耗品，说不定里面会是少女的证件之类的……
李秋雁轻咳了一声，他还没有厚颜无耻到敢问少女的证件照长什么样的地步，所以也只是摇了摇头，便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不许动那个！”
然而，少女的尖叫声却忽然吓了他一大跳，只见一双纤细修长的手飞快地捡起皮袋抱在了怀里，一脸警惕地盯着李秋雁，示威般挥了挥拳，叫道：
“不许打探女孩子的秘密！你这个坏家伙！”
“我没有啊！冤枉啊！”李秋雁满脸悲愤地举手投降，连连摇头说道：“我只是看了一眼，我什么都没干！”
“看一眼……也不行！”
坐在高脚凳上的少女果断地发动了审判，伸出穿着可爱格子棉袜的小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腿，义正言辞地说道：
“出去出去，现在这里是红狐大人的领地了！没有红狐大人的同意，笨蛋秋雁不可以随便进来！”
“是是是……”
李秋雁无奈地在少女目光闪闪的逼视中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她的领地。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李秋雁忽然眉头一动，刚才，在少女抱住小皮袋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皮袋背面的角落里……好像刻了个“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