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饲幽瞳

玉匣在寒玉台上泛着青芒，李岩的指尖刚触到匣面冰霜，整条右臂便覆上一层白霜。七星尸阵中央的九具金缕尸衣突然颤动，干枯的手指关节发出噼啪脆响，齐刷刷指向匣底暗藏的青铜机栝。血蛊在肩头焦躁地磨蹭口器，背甲锁链纹路泛起猩红光芒，六对手足死死扣住他的锁骨。

“坎位三寸，离宫七分...”李岩用半截腿骨蘸着粘液在地上勾画阵纹，复眼中流转的蛊文将寒玉台拆解成三百六十道符文。当骨尖点在“惊门”位时，七具干尸突然同时张口，喷出积蓄千年的灰绿色尸气。玉匣在毒雾中缓缓升起，露出底部以人皮绘制的《饲蛊秘要》，泛黄的皮卷边缘还粘着半片干涸的脑膜。

磷火映出血色字迹：“腐尸化灵蛊，需集九毒之虫，置于极阴地脉交汇处，辅以腐心草三株、血蟾酥五钱...”李岩摩挲着腰间鼓胀的虫囊，那是用尸衣下摆缝制的容器，此刻正装着七种毒虫。最棘手的第八种毒物正在寒玉台下蠕动——三尸脑虫的半透明触须从干尸鼻孔探出，在月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按照秘要记载，李岩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腿骨上，轻轻敲击寒玉台边缘。清脆的撞击声在洞窟内回荡，三尸脑虫顿时如离弦之箭射入备好的陶罐，黏液在罐底绘出扭曲的符咒。最后一种毒虫藏在粘液潭深处的地阴蛛茧中，这种妖虫每逢月亏之夜才会破茧，此刻正是捕捉的最佳时机。

青铜棺椁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九条碗口粗的锁链哗啦作响。棺盖缝隙溢出的黑雾在空中凝结成狰狞鬼脸，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李岩。他迅速咬破食指，混着唾沫在掌心画出镇煞符，血珠滴落时竟在半空燃起幽蓝火焰。这是天蛊门秘传的“血符禁”，鬼脸在火光中扭曲消散，但棺椁深处传来的心跳声却越发清晰。

子时将至，李岩在尸堆东侧清出丈许空地。九具紫霄道宫修士的新鲜尸体被摆成九宫阵，腐心草茎秆插在他们天灵盖上，暗红的汁液顺着伤口渗入泥土。当第八十一滴精血落入青铜盅时，盅底浮现出蝌蚪状的蛊文，血蛊鞘翅高频震颤，指引他将毒虫依次投入阵中。

最先入阵的三尸脑虫刚触及血水就膨胀成拳头大小，口器裂成六瓣吞噬附近的尸毒。紧随其后的铁背蜈蚣挥动淬毒鳌钳，却被地阴蛛喷出的冰丝缠住关节。李岩跪坐在阵眼处，看着毒虫们在血雾中厮杀进化：腐尸虫背甲裂开钻出带倒刺的翼膜，地阴蛛复眼增殖到十二对，每只瞳孔都映出不同的卦象。

第三日寅时，阴气最盛的时刻，万蛊噬灵阵开始坍缩。阵中毒虫尸体化作黑烟升腾，仅存的血蛊与腐尸化灵蛊在漩涡中心撕咬。李岩突然感觉经脉中的蛊虫集体暴动，那些潜伏在骨髓深处的虫卵正在苏醒。他撕开尸衣露出心口，腾蛇图腾顺着金线纹路游走到右臂，整条手臂血肉尽褪露出森森白骨——正是天蛊门秘术“蜕凡手”。

白骨五指扣住腐尸化灵蛊的命核时，藏在袖中的赤髓草汁液顺势注入。原本狂暴的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背甲锁链纹路寸寸崩裂，露出底层新生的金色符印。李岩趁机逼出本命精血，耳畔响起枷锁断裂的脆响，蛊虫晶核中残留的古老意识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沉寂在血脉深处。

寒玉台在这时轰然崩塌，玉匣中飞出的青铜钥匙化作流光没入潭底棺椁。九条锁链应声而断，粘液潭沸腾如滚油。李岩还未来得及查看异变，岩壁上方突然传来搜魂鹰的啼叫，这次夹杂着模糊的人声：“西南三十里...灵气波动...疑似邪修...”

他迅速抹去阵纹痕迹，将紫霄道宫弟子的尸体推入粘液潭。新炼的腐尸化灵蛊分泌出伪装黏液，却在覆盖手掌时暴露出异常——小指指甲已变成深紫色虫壳，触碰岩壁时会自发分泌腐蚀性毒液。

粘液潭底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青铜棺盖移开半寸缝隙。李岩借着漂浮的磷火窥见棺内景象：无数蛊虫尸骸堆积成山，中央王座上端坐着身披龙鳞尸衣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颗血色琥珀。当他的视线与琥珀接触的刹那，脑海中突然涌入海量记忆碎片——

三百年前的天蛊门覆灭之夜，九大宗门联军攻破山门。最后一位蛊尊将毕生修为封入本命蛊，带着青铜棺椁遁入虫窟。那些金缕尸衣包裹的干尸，竟都是当年战死的天蛊门长老！

“原来我是三百年来第一个活着的祭品...”李岩摸着心口冷笑，腐尸化灵蛊正在吞噬他体内暴走的虫卵。当搜魂鹰的啼叫再次逼近时，他果断跳入粘液潭，朝着青铜棺椁游去。潭水冰冷刺骨，无数休眠的蛊虫卵附着在皮肤上，却被尸衣金纹尽数弹开。

棺内龙鳞尸衣无风自动，骷髅指骨间握着的青铜铃铛突然震响。李岩的复眼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铃铛表面，那里刻着细如发丝的铭文：“以血饲蛊，以魂养灵，破而后立，方证长生...”当他伸手触碰铭文的瞬间，整具骷髅化作飞灰，龙鳞尸衣如同活物般包裹全身。

岩壁��然炸裂，三道剑光破空而至。紫霄道宫弟子脚踏飞剑悬在洞窟顶端，为首之人手中罗盘指针正对着李岩的心脏：“果然是天蛊余孽！”话音未落，七十二道封魔符已结成天罗地网。

腐尸化灵蛊突然振翅尖啸，粘液潭中沉睡的万千蛊卵同时孵化。李岩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分裂，每一只新生的蛊虫都成为他的眼睛。当剑光斩落的瞬间，他抬手轻点虚空，无数蛊虫组成的黑色洪流冲天而起，在罗盘修士惊恐的瞳孔中，映出遮天蔽日的死亡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