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尾声

张府外,宋无阳面露焦灼,来回踱步间,手中紧握一开口葫芦。

金色碎末星光从嘴中窜进葫芦体内,顿时开始上下翻腾。

“怎么样,师父?”

利用陈修广神通,辅以宋无阳的真字诀——“人”字,加上他的一点精血,便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有些棘手,单凭你我恐怕难以对抗。”陈修广缓了缓,开口道。

“这样吗……”

利用假身如此大胆的做法,也是宋无阳突发奇想。

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原以为,再配上相生克制的“火”字诀,取胜应该不成问题,但方才察觉到府内大地动荡,火光绽放,也料到此次不会轻松了。

瞧了瞧有些失落的徒弟,陈修广却是对其刮目相看。

迅速以他二人的能力制定出制敌对策,此等思维,已比他那妖孽的天赋更可贵了。

况且,虽说没能取胜,但短暂交锋后,不仅折损了对方实力,他也摸清了那树妖的底细。

准确来说,是“树神”。

‘前途无量啊,或许真能让净廉和袁申喝上一壶。’

他心中暗忖感慨,随即又对其说道:

“无需担心,为师已经想到办法了。”

………

院内,恼羞成怒的深红虚影原地徘徊,控制无数藤蔓树根翻天搅地。

一时,大地崩裂,碎石横飞。

“喂,我又回来了!”

陈修广控制宋无阳假身,再度踏足这片土地。

若有若无间,少了些紧张的氛围。

他想做一个尝试。

于是,他径直走向那无能狂怒的人形虚影。

“不…不准走……待在这儿……”

数根树根裹上藤蔓,在空中来回盘旋,锁定目标后,向着他飞速袭来。

陈修广视线中,那可怖触手在空中一闪便消失不见,他却是不闪不躲。

噌!

触及其体表的一瞬间,袖口内提前埋好的“斩”字催动,几声破风声响彻,便见树根碎块落下。

“不…不准走……”

深红虚影那空灵的声音重复道,又是相同的攻击袭来。

“斩”字再度发动。

陈修广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走着,没一会儿,树根的碎块便堆满了整个院子。

此刻,他已至虚影跟前。

“别挣扎了,你的招数已经被我看清了。”

当即,他伸出一手掌,掌心白蝉显现,一口便吞去深红虚影半边身子。

“不…不准走………”

虚影如流水般补充失去的身子,深红色体光黯淡了几分。

明明这么近了,对方却是毫无动作。

面对此场景,陈修广将自己的金身于脸庞,显现出来。

轰!

突然,那深红虚影面色一变,这次不再是单单几根,遮天盖地的树根席卷而来,将其金身虚影碾得连个粉末都不剩。

再看向陈修广控制的宋无阳时,脸色又恢复平静。

“不准……走……”

他低声下气,苦苦央求道。

“………”

“这就是你的真言吗……”

微风吹动几缕发丝,陈修广淡淡说道。

从第一次进来时,单一的攻击手段便让他起了疑心。

面对自己时杀招频出,而却对宋无阳处处留手,避开要害。

结合他嘴中喃喃的话语,他想,对方的目的便是将宋无阳留在此地。

所以,事先埋好“斩”字诀于四肢,以及被打后,容易丧失行动能力却不致命的部位,不用管要害,无需看清轨迹,便可避过所有攻击。

“即使知道是假身,但却因气息无法动手,看来我那徒儿便是你的软肋了吧,不过你已经困了他一年了,差不多得了。”

“话说,你的真言倒是限制颇少。”

说罢,他便又伸出手心,驱动先天灵蝉。

“既然不还手,那便全化作我的养分吧。”

灵蝉大口张开之际,深红虚影奋起一勃,一法阵亮起,陈修广脚下伸出无数血红色锁链将这具宋无阳的身体牢牢锁在原地。

不过,这一手施展出后,深红虚影肉眼可见地暗下去,像是风中残烛,一扑就灭。

“啧,不给我你也别浪费啊。”

发觉动弹不得后,陈修广便解除了神通,意识回到葫芦之中。

“徒儿,再来些精血吧。”

…………

日落西山,红霞笼罩广天城。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了。”

张云生肥胖的身躯瘦成一道闪电,握着易容后宋无阳的手满心感谢,其子也待在身后,点头哈腰。

那行礼的姿势,身子都快对半折了。

院落中,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更夫、书生、妇人、老农………无一不在感激这位青衫先生。

他们略显茫然,得知一觉便是一年,多有些难以接受。

“无需道谢,这都是在下该做的。”

“再者说,现如今才将你们救出,在下多有惭愧。”

“哎呦,大恩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对啊,对啊。”

由张云生带头,众人哄声附和道。

‘呵呵……’

宋无阳面露尬色,心中暗想。

‘不知道张老爷知道自己府邸被烧,财物被偷,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必理会他,话都说不清,让咱们白搭上一年光阴,不杀了他都算轻的。’

葫芦中,陈修广传音回道。

此次经历,其实收获还算不错。

吞噬掉深红虚影的先天灵蝉,已进入第四次蜕皮阶段,按那惊人的生长速度看,应是有多余养分,相信四蜕过后,五蜕也差不多了。

而且,宋无阳也领悟了完整的真字诀法。

‘那俩忘恩负义的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解救的一众人里,那白衣狐妖以及尸妖也位列其中。

虽不知他们接近这树有何目的,但救出他们后,那尸妖还算有礼貌,知道说句谢谢,那骚狐狸则是扭头就走,连句道谢的话也不知道说说。

‘唉,无碍了,又没什么仇恨,生活在一城中,以后难免碰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说是不是,师父。’

‘嘿,臭小子,你还教训上我了是吧!’

“欸欸,师父我错了!”

………

………

………

夜晚,崔府

“你们要是找不着大黄,这月工钱就别想领了!”

崔夫人罕见没有休憩,穿着蜜合色棉袄,顶着月色训斥着满院乱跑的下人们。

“夫人,这都寻了一天了,奴才们真的尽力了。”

崔家大管家畏畏缩缩地伺候在一旁,生怕说错话。

“我不管,说什么也得给我把大黄找出来。”

“不然,你也跟着一起受罚!”

崔夫人撂下狠话,扭头就走,留下一天没吃饭的家丁们干巴巴互相看着,吹着腊月冷风。

“害,造孽啊!”

崔大管家满脸怅然,一看到这群手忙脚乱、毫无用处的下人们,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群废物,平常还不如一条狗管用,这下好了,你们狗老爷不见了,都得挨训!”

上头冲他发火,他冲下人发火,多少年来的模式了,丝毫无变化。

“刘爷,这黄狗什么来历啊,夫人这么注重?”

一平头小伙子凑上前来打听到。

他叫刘图,是刘管家远方表亲家的孩子,此次前来投奔他,前几天才刚刚进府,刘管家特意给他安排了个记账的轻松活儿。

今早儿,听夫人大发雷霆,说是什么丢了狗,一众家丁都被安排出来去寻。

本来他就当个笑话看了,可哪知连他这账房打下手的,也得出来一并帮忙。

“呵呵,狗老爷的名讳,可不是盖的。”

刘管家笑笑,娓娓道来。

去年,对街张府大火。

这种事,做邻里的崔府肯定跑不了,也就适当意思意思,派了几个家丁去救火。

当时,崔夫人就特意嘱咐,一定要趁乱把张府后院那只看院狗给偷出来。

那狗名声大得吓人,三番两次赶跑偷树贼的战绩,在崔府上下可是如雷贯耳。

据说那狗还能通人话,灵性得很。

事实也的确如此。

来到崔府后,那狗每日给崔夫人跳舞逗乐,几次下人偷东西也被其揪了出来。

反正刘管家认为,那狗的地位在崔夫人心中说不准比他还高。

狗老爷的称号,名副其实。

“好了好了,别瞎打听了,快去找狗,找不着,今晚都吃不了饭。”

此时此刻,广天城中一犄角旮旯。

一黄狗趴在暗处,正睡得香。

天边,从春风坊方向,一道深红色光芒划过天际,窜进其体内。

黄狗渐睁眼,吃力站起身。

粗短的狗嘴咬合,竟口吐出人言。

“失…败……了……失败……”

“原来你在这儿啊。”

忽地,一沙哑的声音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

月光透过阴云,驱散胡同中的黑暗,一满脸麻子的老道缓步走出来。

呜呜呜————

黄狗看清来人后,立刻呲牙立耳,瞳孔中满是锐利。

“啧啧,这么凶干嘛,怎么,人间的生活不习惯?”

老道打趣道。

“贫道可没把你从天朝引下来,你可是自愿来寻你那主人的,我也没办法。”

“不过你别说,这次还真差点让你得手了。”

此话脱口,老道面色一转,阴沉得如同被墨汁泼过。

他只手向那黄狗压下,嘴上念叨着。

“还有啊,贫道我……其实不是很喜欢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