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渺渺，微小

晚风轻抚，带来一丝凉意。

朱渺渺看着眼前少女随性地依靠在围栏上，微风将她的卷发吹起，好像对自己的疑问早有预料。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

不会忘记那少女温柔的目光曾细细地临摹过她的五官。

好像她是一件珍宝，要将她的面容牢牢记入脑海中。

良久，俞青含笑的声音，带有一丝洒脱传来。

＂一面之缘。＂

那天炙热的中午，一个女孩将头发前梳，死死地蒙住自己的面容后绝望地一跃。

俞青甚至记得那天，朱渺渺下坠的发丝像无力的菟丝须轻扫过她的窗户。

充满遗憾的一面之缘。

朱渺渺听到俞青的回答，眼前恍惚一瞬，一段从未见过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的视线中布满浓密的发丝，透过宿舍窗户内看见一位满脸惊愕的少女。

朱渺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像是修理老式电视机，困惑自己眼前为什么会胡乱出现画面。

明明从来没发生过，却那么熟悉……

这时一旁的俞青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滴！恭喜毒嘴贞德完成改写朱渺渺惨死结局，奖励积分500分，目前积分为-8500分。】

俞青特地等了等，果不其然没等来系统的下一道提示音。

她叹了口气，看来朱渺渺的执念也不是活着，只好自己喃喃推理着。

＂她是不是想暴打许尔杰一顿，刚好现在月黑风高，不过得悄悄的……＂

朱渺渺：？

朱渺渺：＂同学，你在说什么？＂是她听错了吗？

俞青回过神来，看着朱渺渺纯净的大眼睛，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罪恶，感觉自己在带坏小孩。

＂我是说……许尔杰很适合做牛肉丸……＂

朱渺渺惊讶：＂啊？他还会做牛肉丸，我不知道诶。＂

俞青干笑两声，解释道：＂嗯……经过反复捶打后，肉质会变得更加Q弹嘛。＂

朱渺渺低头扯出一丝苦笑：＂这样啊，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她走上前和俞青一起依靠在围栏上，感受着夜晚徐徐的凉风。

或许是俞青主动提起许尔杰，让她压抑的内心忽然掀开一丝豁口，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和他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俞青一顿，虽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向了这里，但她有预感，朱渺渺的执念将会在她接下来的倾诉中找到。

朱渺渺的声音带着笑意，轻柔地从身旁传来。

＂我爸妈在我小时候经常吵架……每次学校要开家长会，他们就彼此推搡着，谁也不想承担我这个麻烦。

妈妈总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早和爸爸离婚了……＂

朱渺渺顿了顿，重重地长舒一声，仿佛这样就能将郁结从心里吹出。

＂因为害怕被抛弃，慢慢地，我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不敢展现于人前。

直到上大学，我遇到了许尔杰。

我第一次因为情绪激动在他面前发了火，我很害怕，我以为他马上就会和我说分手。

没想到那天，他只是很温柔地摸着我的脸，跟我说我是他捧在手里的公主，能安抚我的情绪，是他求之不得的责任。＂

想起那段甜蜜的时光，朱渺渺的心仍然会涌起一阵绞痛，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回忆仍在继续。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当时我立刻沦陷了，恨不得将全身心托付给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渐渐地他连晚安都不愿意说，动不动就是三四天的失联，让我内心的不安一次次地加剧。

后来是一次微不足道的争吵，他彻底失去耐心，对我失声怒吼。

他质问我，爹不疼娘不爱的贱人在他那装什么公主。＂

朱渺渺看着俞青错愕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都大四了，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俞青挑了挑眉说道：＂谈过恋爱没谈过畜牲，所以有些新奇。＂

朱渺渺被俞青的毒舌噎了一下，想到自己后来做的蠢事，心里有些没底：＂你骂了他，可就不能骂我了哦！＂

俞青：＂视情况而定，你继续说。＂

朱渺渺现在回想起许尔杰后来做的事，后知后觉地感到恶心和愤怒。

＂他发现我很害怕被抛弃，开始频繁地提出分手，等我向他苦苦哀求，他就会提出一个让人有些不适的要求。

一旦我答应，他对我的态度就会短时间地回温，就好像……＂

俞青接话道：＂给个巴掌再给颗枣。＂

朱渺渺：＂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刚开始只是穿暴露的衣服拍照，帮他刷宿舍充满污垢的厕所，床上喊些羞耻的名称……

我以为他只是想检验我对他的爱，所以总是尽可能地表现好，后来他的要求逐渐变本加厉。

他在床上开始拿着相机，我很恐慌地向他求助，我不希望这样做，可能他只会举着相机冰冷地看着我。

他说他没有要求我做这些事，只是让我想好失去他的后果。

他跟我保证，那段视频不会给任何人看，我……我当时屈服了。＂

回忆起自己最不堪的往事，朱渺渺的肩膀深深地垂下，背影在阴影处黯然。

＂后来我偶然在他的兄弟群里发现了我的视频，我拿着聊天记录愤怒地质问他。

他却反过来威胁我，说他网赌欠了二十万，让我要么去找人借十万块钱给他，要么他就在学校公开我的视频，再用我的照片去借裸贷还钱。

其实当时我已经醒悟了，我明白再继续顺从他，迎接我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在他公开我私密照的前一晚，我给妈妈打了通电话。＂

俞青想起朱渺渺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来自她的母亲，只不过没有接通。

明明说得是很悲伤的故事，朱渺渺的嘴角却一直保持着微笑，语气带着自嘲。

＂我那天问妈妈，如果有一天，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让她们丢脸了怎么办。

她让我别做多余的担心，因为她不会给我收尸。＂

朱渺渺猛然收住话头，将头高高扬起才没让眼泪落下。

她看着天花板，拼命深呼吸，等情绪缓下来才看向俞青，用充满玩笑的语气说道。

＂或许……有些小孩，她们连活着都是错的吧。

我总是在证明自己值得被爱，但其实世界少了一个我反而是少了一件垃圾哈哈哈哈……＂

朱渺渺说完自顾自笑出了声，好像在世界少了她之后变得更美好而喝彩。

＂这不好笑。＂

朱渺渺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向俞青严肃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