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鹿

爸爸有一张苍老的脸,愁容满面,年纪不算太大,但是头发胡子都白了。曾经手艺很好的泥瓦匠,干起活来一个顶俩的庄稼汉,老迈的只能坐在家门口的杨树下听京戏。

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除了在这海市蜃楼般的投影中,还有思乡的旧梦中。

火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每一个站点都下去了许多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老人,顽皮的孩童,满脸疲惫的年轻人,一个个行色匆匆,匆匆的来也匆匆的走。看不太清楚它们的面目,也听不到交谈,哪怕在同一个车厢里也觉得是属于不同的时空。

可能别人也看不见我俩,不知道我们的故事。

海市蜃楼般的回忆投影在延绵的山峰波浪上,如同内心压抑太久而喷射出的焰火,霎那间也消失不见了。我趴在车窗上回顾了这短暂的二十年似水韶华,短暂的就像一部小众文艺电影,却让我唏嘘感慨,默默的流泪。在旁边睡了一路的你,可能正在梦境中回顾自己的童年,应该是一段天真无邪的快乐时光,你的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火车到终点站了,就剩我们俩下车了,天已经黑了。

出了站台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只看得见远处黑黢黢的山,山脚下还有一条反光的河流。看不到人也没有旅社,耳边只传来陌生动物的嚎叫,和旷野的风。

有你在我丝毫不觉得危险,反而是一种很刺激的冒险体验。你背着包拉着我的手一直走,走过齐膝高的灌木丛和土坡,走到一处突起的石头下面休息,因为我说有点累也有点饿了。

我俩藏身的地方很像原始人的洞穴,光秃秃的突出来的一大块岩石,可以遮风挡雨。你捡来很多柴火和树枝堆在地上,用石头摩擦生火,点燃一堆篝火,这样我们可以躲避猛兽的袭击了。

然后你又用木棍到河边叉鱼,我也用木棒砸鱼。我只能砸起一片水花,你却能叉中好几条大鱼,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鱼,去了鱼鳞鱼鳃和内脏烤熟了很好吃。我们一人吃一条烤鱼,和在学校后面那一条堕落街吃的烤鱼差不多,虽然没有什么调料,但人饥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

我们真的像原始人一样生活,也很有意思,原始人的生活也有他自己的快乐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日里就是一群伙伴一起出去采集野果和捕鱼,一群人围捕大型的野兽。捕获了猎物,大家一起在山洞里面烤着吃,氛围也挺好的。如果有点酿酒,大家吃着兽肉喝着酒,载歌载舞的那真是很快乐的一种生活方式了。我也有点理解为什么原始社会慢慢由母系氏族演变为父系氏族,因为比起狩猎来,还是男人更加厉害一些。

夜晚有点寒冷,我吃完鱼烤着篝火,靠着你的肩膀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出来了,西部荒原才显露出它美丽的一面。绿色的植被在阳光下也闪耀着光芒,星星点点的草丛和野花点缀在地面上,散发着很自然又粗犷的香味。树木没那么繁茂,但是也很挺拔,结着很稀奇的果子。各种飞禽走兽竞享自由,不仅不显得荒凉,而且还生机勃勃。

我俩一直往西部走,用太阳来指引方向。

有很多小动物和我们一起同行,有几只猕猴,野猪,山羊跟在后面,有点像一个马戏团。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大象,有一副非常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它有长长的鼻子和洁白的象牙,吼叫声很低沉,它愿意做我俩的坐骑。

我们骑在大象身上往前走,一点也不累。猕猴也坐在象身上,举着一片芭蕉叶遮挡太阳,真是一只猴精的猕猴。

从白天走到傍晚,看着红彤彤的夕阳坠下山谷,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大地上铺满了月光,像是画上了一层透明的油彩,在晚上也看的很清楚。浅浅的虫鸣使夜晚显得更加寂静,稀疏的星光像是深蓝色天幕上点缀的钻石。

我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祥和平静的夜晚。

昆仑山近在眼前,走起来却很遥远。走了几天之后,动物们都四散走了,它们的旅程从来也没有什么目标,走到哪算哪。不管是什么种类,它们总是必须参与到大自然的生存竞赛游戏中,疲于奔命。

又只剩下我俩了,还是夜宿山洞里面,升起篝火烤鱼吃,你也会抓到一两只野兔或者是野鸡,我俩可以开开荤。白天我都是采摘水果吃,各种不认识的果子都尝尝,也不怕中毒。

离昆仑山越近越不知道往哪里走,我俩只知道昆仑仙翁的住所应该是在昆仑山脚下的,不然他为什么会叫做昆仑仙翁呢。只是昆仑山这么大,他的住所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俩循着水流声找到了一个小瀑布,高山上的雪水融化后流淌过来,化作十多米高的白练从山上飞流而下,落在下面的清潭里轰隆作响。水雾夹杂著青草花香飘散过来,有点仙气的感觉。

仙气飘飘,离昆仑仙翁应该不远了。

我俩在瀑布下面的清潭里游泳戏水,像两条欢快的鱼儿。清澈的潭水一点也不冷,反而像温泉一样暖和,泡在里面能洗涤一身的疲惫。我很久没有游泳了,都不怎么会游,还被你取笑。一个猛子扎下去都能看见潭底的游鱼细石,还有石头上的青苔和水藻,当我浮出水面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头白鹿。

好美的一头白鹿!

趴在瀑布的清潭边上饮水,它好像受伤了,前腿在流血。

白鹿浑身的毛发雪白,身形矫健,骨肉匀称,头上的鹿角硕大无朋。它眼神清澈中透漏着一丝胆怯,可能是受到了猛兽的攻击被咬伤,口渴跑来瀑布边喝水。看到我们有点害怕,想远离逃走,可是腿受伤了又不听使唤,一使劲反而又趴在清潭边上了。

我好喜欢这头白鹿,走过去用手抚摸它的头,让它不要害怕。白鹿用嘴亲亲我的手掌,表示亲近。

白鹿腿上的伤口有点严重,我在附近采了一些止血消炎草药给它敷上,你用破布条给它包扎好。我在山边长大的孩子,还是认识很多有用的中草药,过不了一会,白鹿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白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我带你们去找昆仑仙翁!”